第1章 Eden

斯贝克特街区今夜有雨。

莉莉走在街道上,一手提花篮一手打着伞,冰冷的雨滴从透明伞面上滑下,形成一道道雨帘。

这几天全是这样的天气,莉莉心里很是不爽。雨天干什么都不方便,而且每次下雨的时候,她心中总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烦闷和焦躁。

雨天时的斯贝克特街区分外寂静,路上除了莉莉只有三两零散的行人。路过一家小型杂货店的时候,屋檐下的老板正懒懒散散躺在躺椅上,听着今日广播。

“最近,第一研究所遭遇恐怖袭击,受伤者三十六人,死亡者十八人,目前初步估计有近五十人失踪……”

“失踪者系第一研究所重要人才,如有人寻回失踪者或提供相关线索,第一研究所将重金酬谢,请广大市民积极配合。”

“近日,01哨站驻站长官闻涛对第一研究所公开表达不满,据小道消息原因是三个月前第一研究所接收人员时违反规章,并且后续其违规操作导致无辜人员伤亡。”

“目前,联邦议会上已有议员对此表示抗议……”

莉莉不怎么听广播,反正这些大事和她这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关系,只希望别倒霉遇到这些事就谢天谢地了。

走在石板路上,溅起的雨水战湿了她的裙摆,莉莉皱了皱眉。

果然,下雨天最讨厌了。

莉莉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离家还有三十米左右的时候,莉莉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因为雨很大,味道或多或少会被冲散,但是隔得这么远都能闻到,莉莉估计这人的出血量不小。

走到花店门前,莉莉停下脚步。

自家花店门口的阶梯上正蜷缩着一团黑影,听到有人来的动静,黑影抬起了头。

夜雨中,莉莉看到了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少年身穿黑色兜帽,脸色苍白,凌乱的金色头发从兜帽里露了出来。他浑身都被雨淋透了,天色昏沉,金色的眼睛却温柔又明亮,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少年才意识到自己挡了路。

他一手抓住护栏,勉强移动自己让开门口。

莉莉走上台阶收了伞,指尖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少年虚弱出声。

“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稍微……稍微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就走。”

莉莉的手停在门把手上,过了一会才打开门进去。

少年的头无力地靠到栏杆上,闭上眼睛,冰冷的触感让他滚烫的脸稍微舒服了一点。

雨水从他的下巴落到地上,混着血水,一滴一滴。

突然,门又被打开,一条厚厚的毯子被扔到他的头上,铺落下来。

少年怔怔地回头,只看到室内温暖的灯光,少女离去扬起的黑色裙摆,还有一句话。

“里面左手边有热水。”

说完,莉莉转身就走了。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趴在楼梯扶手上的一只大白猫伸完懒腰,跳到了莉莉怀里。

接着,这只蓝瞳白猫说话了:“莉莉小姐,您不应该随便让人进来。而且显而易见,这人身上有麻烦。”

露露尔是莉莉的全能管家,半机械半生物的存在,拥有感情。

莉莉把白猫向上抱了抱:“是啊,露露尔。可是,这人要是死在咱家花店门前,也会很麻烦吧,还不如让他休息一下然后离开。”

对此,露露尔不置可否,只是甩了甩尾巴。

走到二楼,莉莉在栏杆边向下看。少年已经捱进了门内,还礼貌地把门关好,走动时注意不碰到店内娇弱的花。

看着少年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这人应该还在发高烧,莉莉对露露尔吩咐道:“我要去休息了,你给他拿一些应急药物吧。”

“这真不是个好主意。”

露露尔叹了口气,但还是下到地面,进入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察觉到莉莉的目光,坐在一边花架旁的少年抬起头向上看。

“休息好以后就走吧。”莉莉对下面的人说。

少年点点头,声音已经轻而又轻:“嗯,谢谢。”

莉莉对他颔首后转身离开。

就这样吧,他们之间不需要互知姓名,不需要互知来历,只是像微风碰到花瓣一样,转瞬就分别。

莉莉现在没空想别的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必须要休息。

不知道身上有什么问题,莉莉需要保持非常严苛的休息时间。否则身体和脑部的压力就会骤升,头痛欲裂。

但是在医院没有检查出来任何问题。说不定是什么疑难杂症吧,也说不定她的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才把她抛弃了的。

今晚注定不会平常。

莉莉竟然做梦了。

莉莉很少做梦,一旦做梦必早醒,一早醒就会打破她正常的睡眠时间。然后身体骨骼和脑袋会开始疼得让她生不如死。

不似以往只是残缺的片段,今天的梦很完整。

梦里是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海,天空轻缓地下着温柔的雪。

花海中伫立着一些建筑和雕像的断壁残垣,无比巨大又无比凄凉。多么宏伟的遗迹,如今只是过往云烟。

“喂,你来这儿做什么?”

莉莉很明显能感受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

谁?有谁说了什么吗?

突然,一道惊人的白光闪过,让昏暗的世界亮如白昼。

莉莉猛然惊醒,停顿几秒后一个激灵翻身点开自己手腕上的多功能检测器。

一旦没有按照正常睡眠时间醒来,她的身体数据就会像脱缰野马一般疯狂。但这一次,她的眼睛一个一个地扫过数据,全部正常。

等了一会,身体上也没有剧痛袭来。

见鬼了?

不过她也不会上赶着受疼,没疼是好事啊。

就在莉莉慢慢放心下来,准备再补一觉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楼传来细微的声响。

很奇怪,声音的来源好像是在侧墙那边,很细很小的声响,像是切割什么的动静。

莉莉皱了皱眉,起身下床。

一楼一片黑暗,只有刚才那个少年的身边亮着一盏小夜灯,他身边周围散落一些绷带药品,已经裹着毯子睡着了。

不过这个情况,说他是晕过去了也没错。

动静还是没有停,不是他,那是谁?

莉莉转头,声音来源于左边侧墙的墙角,她俯身拿起少年身边用来割绷带的小刀,缓缓靠近了声音来源。

等莉莉走到侧墙墙角三米左右的时候,墙角的一小块倒了。

大约是倒下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洞。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探头准备进来,抬头看见莉莉,一下顿住了。

莉莉手里拿着刀,正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好半晌,这人才说:“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

“这话该我说才对吧,你切我家墙干嘛?”

“嘿嘿,既然被你撞到了,那就麻烦你们两个都和我走一趟吧。”

这人伸手,莉莉正要开口呵斥,他的手突然伸长朝莉莉抓来。

这人的手竟然是机械做的!

莉莉下意识腿部用力就要躲到一边,但腰突然被人抱住,她被连带着摔到一边,躲过了机械手的抓取。

是那个金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莉莉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隔着衣服莉莉也能感受到这人的全身已经冷得像冰。

莉莉起身,少年轻轻推了她一把,把莉莉推离身边,似乎是要和她划清界限。

黑衣人已经从洞里钻了出来,这人全身包裹在黑色中,连眼睛部位也是纯黑的光学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一点东西。

莉莉看着他的身后伸出了几十个粗大的机械长臂,如同触手一样张牙舞爪。有几个机械触手扫过,把莉莉花架子上的花碰落在地,摔得粉碎。

“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莉莉气得心口痛,猛地站起,“我要告你私闯民宅,你这是在犯法!”

那都是特别贵的玫瑰!

少年抬手要阻止她说话,但没来得及,无力地放下手。

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姑娘,黑衣人哈哈大笑:“小妹妹,恐怕你没有出过这片街区吧,你要知道,有一个东西叫做独立执行权。而且,你现在窝藏罪犯,和他同罪。”

莉莉伸手,把身前的乱发向后一甩:“哦?我犯了什么罪?”

“等我抓你们回去再编。”

黑衣人不打算废话了,伸出手指,几个机械臂向两人袭来。

一只白猫从上而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人心里一惊,在看到这只白猫之前,检测器上没有一点动静。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这人感到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疼痛,惨叫一声,接着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

他自己看不到,现在他全身关节上都闪着光,隐隐能看到其中小小的锁链。

是的,当时为了防止意外,莉莉高价买了有防护功能的露露尔,她还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露露尔的这个功能。

结果今天用上了。

露露尔落地,转头对莉莉说:“我说了会有麻烦吧?”

莉莉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边“咚”的一声。

转头看去,是那个金发的少年昏迷倒地。这时,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花架也撑不住了,连花盆一起稀里哗啦地倒下来。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莉莉静止了好一会,感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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