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合宗后山的灵泉自山涧飞流淙淙,聚为一池泠泠如月。涧边寒花疏寂,偶有灵兽悄然闯入,蛰萤低飞,长松簌簌。
何悯在此沉睡了百年之久,流水的每一刻瞬息她都烂熟于心。当年她经脉寸断,灵力尽散,便是这潭静泉,汩汩不绝地滋养她的每一寸皮肉骨血,铸她得获新生。苏醒后的何悯又常在泉里浸着以引渡灵气提升修为,抑或是在后山练剑,一招云归剑法惊起簌簌桃花落雨纷扬。
于是青合宗上下都心照不宣地默认这灵泉归属于她,百年来后山皆是清净静寂,无人敢前来叨扰。
何悯如往日一般凝神闭目,将整个人都浸在泉里,盘腿调息。
月落春山,鸟兽蝉鸣。她全然是融入这渺渺天地间,循时而动,物我皆忘。
不知过了许久,一道细微的声响骤起,何悯耳尖一动,捕捉到这声响的方位,指尖凝起灵力,一道水柱破泉而出,直直袭向西南方位的桃树后。只见一白衫弟子陡然从树后逸出,惊慌失措地朝她所在的方位半跪下作揖行礼,颤颤地结巴道:“弟子、弟子无意叨扰何师叔,望、望您莫怪,弟子这便就离去。”
何悯自泉中起身,捏了个咒将浸湿的衣袍烘干,凝眸一看,正是方才在山门外洒扫的弟子。
“你身为外门弟子,怎会误入灵泉?”何悯并未有独占灵泉的意思,只是此处隐在宗门深处,按理说,门内弟子并不会从此处经过,何况他作为外门弟子,必然不会无缘无故闯入此处。
她摆摆手让他起身,抬眸蹙眉打量面前这人,他眉眼平平,腰间悬着的确实是外门弟子的木牌,此刻正是一脸的惶恐,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回、回何师叔,弟子、弟子听同门师兄弟说后山有一株仙草,对提升修为有益,故、故想来碰碰运气,未曾想竟叨扰了师叔…”那弟子又是附身拱手,一派诚惶诚恐,“是弟子不对,还望师叔莫要介怀。”
这番说辞倒也挑不出些什么错漏,但也是勉强。可何悯素来待人宽厚,便也不欲对他多加为难,挥挥手示意他离去,对方领会她的意思,转身抬腿便要逃离,却是被她叫住了。
“你身上,怎会有魔气。”
那弟子闻言回首,唇角竟缓缓扬起鬼魅般可怖的笑意,他缓缓朝何悯走近,眉眼也随之染上邪气。
何悯抽出腰间灵胥直指那人,“你究竟是何邪祟?”
可那人似乎已然疯魔般毫无畏惧地将心口抵上她的剑尖,缓缓启唇:“何悯道长,你又要伤害同门吗?”
此话如锐利刀刃狠狠刺入她怦然不止的心,刀尖一旋生生要剜下血肉,她瞳孔骤然一缩,只见一团黑气自那弟子身上腾空而出,化为一身着鸦青大氅的白发男子。
而那弟子也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可何悯顾不上他,一对杏眸直直盯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男子,握着灵胥的手骤然脱力,坠在腰间。
“你来做甚。”对上沈无垠,她不免有几分气虚,然他即为妖魔,必然不得容他在青合宗作乱。
沈无垠淡淡一笑,“来找你讨债。”
“当初刺你一剑是我不对,可你那时已然入魔,我不能任你残害众生。”何悯现下已笃定先前梦里的场景皆为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可就算是现在的她,也断然不会放任沈无垠大开杀戒。
“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应牵扯到旁人。”她眸光落于倒在一旁的倒霉弟子,复而又凝于沈无垠那张淡漠中却带有不甘与怨恨的脸。
“还有呢?何悯,你就只记得这些吗?”沈无垠上前猛然攥住她的小臂,双目圆瞪,姣好清俊的面容此刻也有些崩裂。
何悯将他眸中的愠怒尽收眼底,可她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与沈无垠有关之事。
清明的眼映着他有些癫狂的模样,沈无垠骤然一笑,眸里怒意破碎,竟浮起淡淡氤氲水雾。
“何悯,好得很。”
他松开禁锢着何悯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些疑惑的眼,“终有一日,你会后悔忘记我。”
话罢,便化为一团黑烟散入虚无,只余何悯与那晕倒的弟子留于原地。
何悯垂眸抿唇,捏了个咒将那弟子送回外门居所。思来想去还是将这弟子的记忆抹去。可施完咒才陡然生疑,她的记忆,又是为何缺了一块?
她和沈无垠,除了寻阑山一役,到底还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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