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的提醒，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挂在羌十二的身上，就连嗅觉都变得灵敏了。
他的身上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跟几百年没有洗过澡一样。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他失踪那天穿的了，而是我们带过来的一套衣服，然而这也不是重点，最重点的重点是他身上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一处不带伤，有的像抓伤，有的是刀伤，还有几个窟窿眼，应该是箭伤。
他本来长得就黑，又长期活跃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气质和现代人很不一样，有股未经雕琢的淳朴，搭配上不均匀的肤色，显得邋里邋遢的，现在再加上满身满脸的伤痕，更是惨不忍睹。
真不怪我没注意到，实在是太浑然天成了，他这气质好像不挂点彩，都配不上他一样。
再者，羌家几代单传，命硬，这也导致我下意识地觉得他不会死，不会出事。
我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又想他并不想透露他去石塔里的目的，我干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索性岔开了话题。
“刚刚你们说，我中毒了？为什么只有我中毒。”我问道。
吕老板的鱼都烤好了，他和吕妹子一人拿了一大把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任鸟飞双手一摊，说道。
我们都看向唯一知道内情的羌十二，他说：“那下面有毒气，我提前吃了解毒的药，所以没事。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吸入得不多，多喝点水，身体会自行净化掉毒素。”
话说得多了，我头脑里昏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弱，精神越来越好，头脑也就转得更快了。
“不对啊，他们俩怎么没事。”我指着任鸟飞和吕老板，问道。
我们一起抬的“井盖”，要说谁吸入的毒气最多，也该是小鸟，而不是我。
“我不知道。”小鸟再次摊开手，强调道。
我们的视线又一齐转向吕老板。
他在我们灼灼的目光下，不自然地撇开了头，说：“我们吃了解毒丸。”
草了，合着只有我是外人。我扫视了全场，没啥好计较的，我确实是个外人。
“小叔你……这事我可没参与哈，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药。”任鸟飞连忙解释。
我没有立场计较这件事，换做我，我会做得更狠。
吕老板大约感到不好意思，给我递来了五条烤鱼，我虽然已经解了馋，但还是接了过来，这事就当翻篇了。
吕妹妹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说道：“一直忘了问，小老板，他也是你们的朋友吗？之前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到会宾楼来？”
“啊？他呀，他，他有别的安排。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位，朋友，十分了得……”任鸟飞在岔开话题这方面很有一套，从我们如何认识，说到羌十二如何在救我们于水生火热之中，又是如何带领我们走出困境，彻底把话题带偏。
要不是我全都经历过，我都信了他的鬼话。
吕妹子听得两眼放光，再看羌十二时，仿佛在膜拜神灵。
我心想，我和羌大佬，顶多差在岁数上，我的身手也不差的好吧，得找个机会露两手，省得她仅对我排外，让我心里很不舒坦。
任鸟飞说得唾沫星子翻飞，我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问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两个话最多的在讲故事，两个惜字如金的人你一字我一字地给我讲述我昏倒后发生的事。
我把他们的字连成一段，加上我自己的一点脑补，拼凑出完整的事情经过来。
羌十二是第一个发现我晕过去的人。
他说他在塔里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后来他随便走到了一个地方，意外发现了农畜局的入口。他对农畜局有些了解，知道不能随意踏足，就离开了，重新找出去的路，之后就到了“井盖”下。
那底下是个巨大的空间，顶部渗水严重，不断地有水或滴或流下来，形成一条地下河，神奇的是水始终填不满这个空间，甚至还有空气。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水下，如果能在顶部打开一个洞，或许他能顺着上面的水流找到出去的机会。
于是他发现了那块“井盖”，之后就是我所经历的那样。
他说这段是为了说明，他知道去往农畜局的路。
所以他背着我，带着他们根据记忆找到了这里。
我觉得不太对劲，那些珙呢？一个都没出现吗？
“我没有看到你说的东西。”他说。
吕老板莫名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为什么。你姓羌？”
他一问，我心道：他知道羌十二的身份了。
果然，他又说：“听闻北疆羌氏有一宝物，名为云木戒方。看似是把传道的尺子，实际上是一柄斩妖除魔的宝剑。我还听闻这柄剑的剑鞘百物不侵，非羌氏一族不可触碰，否则都会中毒而亡。我想妹妹看到的珙就是被这把戒方吓退的。”
“他不……”我想强行否认一下，十二的身份实在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的眼睛果然和传说里的一样。”
大意了，除了姓氏，羌十二的眼睛也是身份的验证。
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一定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眼睛，治不好的话就配一副美瞳遮一遮。
“啊那个，大佬，您辛苦了，背着我在水里游泳，一定相当艰难吧。”
“还行。”
我心道：小鸟，救救我，救救我！
吕老板又莫名地笑了下，笑得我心里发毛。他又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遗漏了一个问题。”
“什么？”我的嘴不受控制地问道。
“你……”
我靠，他在说什么，怎么光张嘴，不出声？
我又问：“你在说什么？”可是我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只有小鸟聒噪无比地说着他现编现造的故事。
“我听不见了，这是中毒的症状吗？”我问。
一阵刺耳的耳鸣后，我隐约听到吕老板说，“你晕倒了，怎么下水啊？”
我瞬间感到脸上被淋了许多水，鼻腔里也灌进去了许多水。霎那间，我睁开了眼，求生的本能让我迅速捏住鼻子闭气，胳膊和腿不停地划动着。
我还在水潭里。
“冷静。”
“稳住。”
我的脑袋里响起两道冰冷的声音。
我慌乱地看向四周，他们都不在，这里只有我。
“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这是吕老板的声音，“你中了毒，晕过去了。现在我们正带着你去找农畜局的入口。听见了就点个头。”
我拼命地点头，依然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又说：“我们的潜水装备不够，所以我喂你吃了闭气丸，暂时封住了你的气息，能让你和我们一起下水，没想到药效在你身上这么短暂。你现在可能已经产生了一些幻觉，别担心，这只是药的副作用。”
“哦对了，我这次过来带了套脑电波通话装置，我们现在正在通过这个装置进行对话，这个装置可能也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一些影响。现在，我再喂你吃一颗闭气丸。”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我的嘴里被塞进去一个球一样的东西，随后我便感觉到通体舒畅，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的意识却一直很清醒。
我慢慢闭上眼，放松自己，让身体飘在水中，再次睁眼时，眼前多了一束光——我正趴在一个人的身上，光来自前方的那个人。
“醒了就没事了。”吕老板说道，“前面开路的是你那个姓羌的朋友，背着你的是阿飞，我在你旁边。”他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了现在的情形。
我回他：“知道了。”
说完没多久，有一束光从我旁边照过来，“知道了，还不赶紧下来，自己游。”吕老板说。
我刚从小鸟的背上下来，前方的光闪了闪，我跟在他们后面，游出了水面。
我们似乎在管道里，顶部呈现半圆状，距离水面十分的近，在灯光的照射下，我能清晰地看到绿油油的青苔，这里一定非常接近地面。
“我们快到了。”羌十二说道。他举起手电照着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尽头的光亮，我们跟着他继续往前游。
没多久，我的脚就碰到了地面，任鸟飞喊道：“我的脚能沾地了！终于不用游了，累死老子了。”
“水下有机关，你们跟着我走。”羌十二冷静地说。
我立马抬起脚，让自己浮在水里，仔细记着羌十二的行走路线，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们一齐前进了五米左右，在我前面的任鸟飞不动了，我催促他快点，不然跟不上大佬。他说：“抱歉啊，我的好大爷，我好像可能也许应该是踩到机关了。”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话僵在原地。
我吃下的闭气丸还没失效，正要蹲下来帮他看看，羌十二说：“都别动，这里有很多机关。”说完，他把头埋进水里游了过来。
水面微微浮动，半天不见十二上来，我有点担心他，便问任鸟飞：“他还在你下面吗？”
他露出个特猥琐的笑，一副欠打的样子，说：“还在还在，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我下面看看。”
见他这副贱兮兮的嘴脸，我知道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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