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宇淳拍了拍手掌:“周姑娘果然有计谋有魄力!那唐老鸨拱手相让的红香苑,周姑娘不为所动,只留一半份额,单凭这份魄力就非一般之人所能做到。”
“不敢,公子抬举了。”陈昀道。
“周姑娘何必自谦?”景宇淳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她身旁,俯在她耳旁,低语道,“周姑娘的毒药在下也想吃一粒。”他说完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清松般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端,俩人离着这么近,让陈昀感到很不自在,她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而景宇淳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她低头看了眼拉住她手腕的手,笑道:“公子真能开玩笑,这毒药可不是随便吃的。”
景宇淳上前了一步,再次俯在她耳旁,低语道:“哦?在下也想每月让周姑娘亲自为我做一次解药。”
陈昀侧头看向景宇淳,而景宇淳也正好在此时侧头看向陈昀。
俩人的唇顿时碰到了一起,陈昀猛地睁大了双眼,如触电般跳了开去。
而景宇淳也怔了怔,随即蹙了蹙眉。
陈昀已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刚才洁柔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她眸光紧紧盯着景宇淳,生怕对方有何动作。
暗器滑落指尖,只要景宇淳下杀手,她定不会束手就擒。
然而,景宇淳却是抬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
陈昀冲他笑了笑,实则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她紧张到了极点,她不敢保证在他手中一定能逃脱,即便逃脱了,日后又该如何?医馆是再开不下去了……
正当陈昀想了百八十种该如何从他手中逃脱的法子时,却听景宇淳说道:“周姑娘还有事?”
至此,陈昀才感到施加在身上的杀意退了下去,也不管对方为何突然放过了她,总之她生怕对方反悔的急忙告辞走了出去。
*
从那日回到医馆之后,陈昀每日都小心地在医馆待着,从她经营生意以来,也常有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父亲也都习以为常。
直到过了半个月,陈昀躺在内室的榻上打着蒲扇,外面艳阳高照,树上的知了一直“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明珠也热的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尽力伸展着四肢,让肚子完全贴在地面上。
陈昀喝了口绿豆汤,又扇了两下蒲扇,站起了身,走到前厅医馆内,看到趴在桌案上熟睡的江行,她又走回了内室,走到明珠身旁,蹲下身子,从头捋到屁股,啪啪两下拍了拍它肥硕的屁股。
“明珠啊,热不热?用不用我把毛都给你剪了?”明珠起身舔了舔她的手,然后一溜身钻进了榻下。
陈昀:“……”
她无聊的又躺回了榻上,她觉得已经过了半个月,风声应该已过,那四皇子应当不会再找她麻烦,但小心起见,她还是先扮成了江行的装扮走出了医馆,虽与江行身高体型有些差别,但不仔细看的话,也没人能注意到。她又去了自己酒楼,换上了小乞丐面具和装扮,草鞋里垫着厚厚的棉垫,身高要比平时高一些,但身形驮着背,显得整个人无精打采,有些贼眉鼠眼,看起来个子都矮了很多。
陈昀走出了酒楼。
如久在樊笼的鸟儿,终于回到了蓝天,她从路边抽了棵狗尾草叼在嘴中,边走边哼曲儿。
走到一处卖包子的小摊,脏兮兮的手摸上白面大包子,招呼道:“大娘,这肉包子多钱一个?”
本打着瞌睡的中年妇人被这一声招呼叫醒,抬起衣袖擦了擦已经拉丝到胸前的口水,然后便看到一个叫花子将黑乎乎的手从包子上拿开。
花白的包子上顿时多出一个黑手印,中年妇人眉头一皱,张嘴就要大骂,只见陈昀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铜板,道:“大娘,您先别生气,我两枚铜板买四个包子,您看可以吗?”她紧紧攥着衣襟,显得十分紧张,“我,我知道两钱一个包子,差您六枚钱,等我凑够了钱一定还您,我家弟妹还小,从昨日就没吃过饭,我……”说着低下了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腼腆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旁边卖草鞋的大叔,于心不忍说道:“李家妹子,这孩子估计也是饿的狠了,你不行就给他两个包子吧,再说他还给了两枚钱,就是不给,看到人家落难了,咱也不好不帮,不是?”看陈昀穿着漏了脚趾的草鞋,他拿起一双草鞋递到陈昀手中,“孩子,这双鞋你拿着穿!叔虽然没多大能耐,但是给你一双鞋还是给的起的。”
中年妇人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心有怒气,她好好的白面大肉包子被他一爪子糟蹋了,她还怎么卖给别人?她平日都舍不得吃一个,今日竟被这么一个臭小子糟蹋一个,这个包子反正也不能卖了,回家将脏处的外皮扒了给自家孩子吃吧,每次她蒸完包子,看到自家孩子那渴望却又装作不在意的眼神,她既心酸又无奈,实在无力再答应面前这孩子的请求。
就在中年妇人沉默的空挡,陈昀将草鞋还给了大叔,低着头失落地向前走去,就在她要拐弯消失在路口时,忽听到有人喊:“小叫花子,小叫花子……”
陈昀回头,看到中年妇人手中提着荷叶包向陈昀跑来,见到陈昀停步转身向她看来,她才缓了缓喘了几大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快走几步走到陈昀面前。
“孩子,这是六个包子,大娘的一点心意,你和弟弟妹妹好好吃一顿……”
陈昀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刚才她假装流泪,此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之前走到包子摊前时,从大娘的衣着看出家庭当是不富裕,衣袍上补丁摞着补丁,她一时玩心起,便在包子上留了个黑手印,但是她刚才离开包子摊前时,悄悄的将两枚钱放到大娘的扁担篓里了。
此时大娘提着六个包子追过来,分文未取,她既心酸感动,又难过悲伤。
心酸感动的是大娘自己生活困顿的情况下仍然给她“雪中送炭”,难过悲伤的也是大娘自己生活困顿的情况下仍然给她“雪中送炭”。
她没想到的是,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心中仍怀有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她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所接触到的人,从来都是吃得饱穿得暖,虽算不上日日勾心斗角,但也都有一个生人勿近的心思。
而如若是生活在皇权中心的人,比如她所遇到的那几位皇子,他们的心思都是百转千回,九转八弯的……
陈昀接过大娘手中的包子:“谢谢大娘。”她给大娘鞠了一躬。
中年妇人将她扶起,说道:“都不容易,快去吧,一会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然而就在陈昀消失在路口时,中年妇人忽觉衣襟怎么格外的沉,低头一看,衣襟内有个小鼓包,她随手将小鼓包掏了出来。
十两银子……
她抬头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只见来来往往的行人,却不见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身影。
一缕清风刮过,刮起她黑白参半的发丝,她此时心情极为复杂,不知是庆幸,吃惊,愤怒,哀怨,或是悲伤……
陈昀走到一处大酒楼——万福楼外,坐在墙根处有三个孩童,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也就八·九岁。
见到陈昀走来,顿时喜笑颜开的围了上来,纷纷唤道:“二狗哥。”
陈昀在每个孩童的头上摸了把,“看看二狗哥给你们带了什么?”
最大的孩子黑子接过陈昀手中的荷叶包,没好意思直接打开,有些腼腆地说道:“好久没看到二狗哥了,可是去了哪里吗?”
两个年纪小些的孩童,一左一右紧紧握住陈昀的手,生怕她再离开。
“是啊,二狗哥,我们日日都盼着你……上次你带来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娘一直说让我们见到你要好好谢谢你呢,可是一直没见到你。”
之前陈昀一身乞丐装扮出门,恰好买了红烧肉,遇到路边和其他乞丐抢饭吃的孩童,孩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哪里能抢得过十七八岁已经大人模样的少年,只见孩童被推倒在地,那少年还不忘踢上一脚,孩童顿时疼的哇哇大哭,陈昀看着于心不忍,便将手中的红烧肉递给了孩童,恰好看到自己弟弟被打的黑子领着妹妹向这边跑来,他们向自己道谢,顺便问了自己怎么称呼,她随口一说叫二狗,他们一个个便亲切的喊她二狗哥,她更也没想着要纠正。
陈昀蹲下,捏了捏两个孩童脏兮兮软嘟嘟的脸蛋:“等下次二狗哥再给你们带来,好不好?”
“太好了太好了,又可以吃到红烧肉了。”两个孩童欢天喜地的蹦跳着。
陈昀也被两个小孩的快乐感染,她笑拍了拍两个孩童的屁股:“一会包子凉了,快吃饭吧!”
两个孩童一听包子顿时欢呼去抢荷叶包,黑子将荷叶包拿到墙角处,去和弟弟妹妹打荷叶包。
六个白面大包子,两个孩童高兴的手舞足蹈,黑子比弟弟妹妹要矜持一些,但是也高兴的笑开了,最小的弟弟——小六伸手去抓包子,妹妹一把将弟弟的手打开,“给娘亲留两个大的。”
小六悻悻地收回了手,有些委屈的瘪着嘴,陈昀对小六招了招手,“小六,来,到二狗哥这来。”
陈昀蹲下伸开双臂,小六飞奔到她怀里,哇一下子哭了出来。
哥哥黑子和妹妹小五在墙根处挑哪个包子最大,突然一双乌靴伸了进来,落在了白花花的包子上,随即用力碾了碾。
碎屑和汁水从靴底溢了出来。
黑子和小五抬头,只见靴子主人带着一抹狞笑,“臭叫花子还能吃白面包子?”
此时陈昀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她双眼眯了眯,将小六领到墙角处,然后独自走到靴子主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待靴子主人回头,陈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一声惨叫,伴随着一溜鼻血淌出,靴子主人骂道:“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说着就扑向陈昀。
陈昀闪身躲过,然后趁机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靴子主人顿时痛的弓起了身。
正在此时,万福楼内出来了一帮衙役,为首的问道:“怎么了?”
靴子主人顾不上疼痛,弓着身跑到前去,“大人,这几个叫花子吃饭挡道,我不过是不小心踩到了他们的包子,”他指向陈昀,“这小子,就给了我两拳!”
为首的衙役看了陈昀一眼,又不屑地看了靴子主人一眼,“你身为衙役还能让个叫花子给凑了?”
靴子主人尴尬,“这……”但随即便像邀功似的说道,“大人,今儿京城里的叫花子是最多的,平时没出来的、或者城外的,今儿都进城来了,恰是好时机!”
为首的衙役指向陈昀和黑子,“嗯,把这俩小子给我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