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昀睁开双眸,轻轻打开木盒,入眼的是一封信,一个短木簪,一个月牙吊坠,以及一个小锦囊。
她拿起吊坠,呈灰白棕色,入手冰凉,像是某种动物的指甲。
将吊坠放回盒中,拿起小锦囊,打开后是两个“人皮面具”,她将面具仔细放回锦囊中。
又拿起短木簪,她认得这个木簪,是父亲常年固发的木簪,她拿到手中细细摩挲了会,就好像父亲仍在身边。
在将木簪放回盒中后,她拿起了那封信,双手有些颤抖的将信慢慢打开。
“昀儿,你看到这封信时,爹估计已不在了,但是不要难过,这是爹选择的道路,该为爹高兴才是,还记得爹和你说的话吗,‘朝偿责,夕可死矣’。”
“我的昀儿也该长大了,爹总是想让你逍遥自在的生活,可是生活在皇权的漩涡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既然无忧无虑会害了你,那不如让你认清现实。”
“看到爹给你留的木簪了吗?将它折断,里面有个小米粒大小的白色药丸,将它吞下。”
陈昀又将木簪拿起,眼中露出不舍,她接着往下看。
“只有将药丸吞下才能往下看,否则便将信烧了吧! 你也永远不要回天庆。”
陈昀眸带无奈,一狠心将木簪折断,从里面掉出个白色小药丸,她将药丸喂进嘴中。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她突然感觉头脑眩晕,接着便是疼痛,好像有人用斧头劈砍着她的头颅。
她疼的倒在了草丛中,身子轻颤,恍恍惚惚中有些画面一一从眼前闪过。
……
她和小七一起看柯嘉抓来的“怪物”。
她在万福楼被小二刁难。
她和景宇浩互换身份,偷偷看朝堂上的“怪物”。
她在万福楼外与人猜字谜。
她与辰安在鸡舍比试射箭。
她在斗兽场射杀了一头要杀死少年的棕熊。
她去斗兽场给少年送内伤外伤药,他送她熊指吊坠,并说“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定会还你”。
她派人关注着斗兽场中少年的情况,可是传来的却他身死的消息。
她在御花园中为少年的身死悲伤,但却更加体会到珍惜的重要。
她在父皇的怀里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在有了身孕的母后怀中嬉笑打闹。
她在池边打水漂,少年从背后一剑将她贯胸而过。
她的父皇母后……
躺在草丛中,手覆在眼上的她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早已落入远山,一弯圆月从东方升起,远处传来牧民古老而又悠长的歌声。
当风轻轻吹起
你是否想起故乡
远方的游子
踏着归乡的路
你可思念着故乡
远方的游子
远山呼唤着你
……
一滴泪从覆着眼的手下流出,滴落到草尖,又顺着草尖滴落在地。
从月华升起,到月上中天,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好像已经和山川湖海融为一体。
她重新将信拿起,就着月光,看了下去。
“你的名字叫景文昭,是先帝唯一的血脉,这你应当是已经记起了……”
“你的母后被国丈喂毒而死,你的父皇被人贯胸而死。”
“当日我将你救下后,却没能救下你父皇母后,这件事我一直郁结于心,发誓要报仇,想必你还记得你的小侍女小七,她替你而死,你府内有个侍卫叫钱三,替我而死,我让他们替你我而死,换得我为先皇复仇的机会。”
“当日我将小七和钱三安顿好后,放火点燃了泰祥殿,想着即便有人最终将火熄灭,也定会认为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小七和钱三就是你我。等我从泰祥殿出来时,已被大火烧伤,无法行走,最终是由一直侍奉我的家奴郑全找到我,将你我带走。果然过去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未再追查,定是认为小七和钱三就是你我。”
“想必你也记起你是被人一剑贯胸,也已记起是谁做的,当时那一剑本是应当刺入你心脏的,但是我为你检查身体后发现你的身体异于常人,常人心脏生于左侧,而你的心脏生于右侧,所以才能免于一死。我为了让你安稳长大,给你服用了可让人失去记忆药物,但因为此药是我师傅所配,而且世上再无原料药材,解药也只剩下你刚才吃的那颗。”
“等你我病愈已是三年后,我对你说我们的仇家势力很大,不让你以真面目示人,不让你对人讲你八岁失忆,为的就是怕人疑心你我身份。”
“为先皇复仇是我一生所系,必要查出真相,所以我带你入宫,虽然危险重重,但是果真被我查出了真相。”
“成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他与先皇本是一母同胞,关系非比寻常。”
“在当年国内最大的农民叛军赵广胜军‘攻破’京城的那晚,也就是你被‘杀’那晚,在看到你母后被国丈喂毒后、我去找你父皇时,你父皇也已中剑,我本以为也是国丈所下毒手,但国丈最终却被‘攻破’京城的农民军所杀。成王那晚率兵勤王,虽然未能救下先皇,但是最后却将叛军消灭,后来由众大臣推上皇位。”
“成王当得皇帝可谓是顺理成章、毫无破绽,我本来也没有考虑过成王,所以一直无从着手,但是当我从最终受益者思考时,随着探查的深入,发现事情远非我所想象。”
“当年先皇让众位大臣募捐助饷,众位大臣捐出的实在少的可怜,所以先皇打算先从国丈开刀,但是没想到国丈早已与成王谋国,只是国丈计低一筹,到死都不知道一直是为成王做嫁裳。”
“成王不但与国丈谋国,还与农民军赵广胜勾结,大开城门放赵广胜军进城,待农民军与国丈互杀,双方消耗掉部分兵力后,国丈最终兵力不敌,被农民军杀死。”
“想必国丈到死还在悔恨功亏一篑、大业未成,但他其实也只是成王案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而赵广胜将国丈除去后,以为可以当皇帝,但是没想到成王布下的网、才刚刚开始收紧,所以最终不论是国丈先除去赵广胜,还是赵广胜先除去国丈,他们这对螳螂和蝉,最终都会被身为黄雀的成王吃下。”
看到这里陈昀的手微微颤抖,她用尽全力抑制住微颤的心绪,接着往下看。
“当我将此事查明后,就寻找机会对皇帝下手,但是我武功平平,想要刺杀皇帝难如登天,就算进宫后、身为太医,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对皇帝下手。前些日子出去围猎,我本不想让你去,但是皇帝要求随行大臣有子女须得带着子女,我又怕不带着你引人怀疑,所以又将你带去。那次围猎本可趁皇帝防范松懈、找到下毒机会,奈何还未付诸行动,就安排回京。”
“后来从围场回来后,我始终心绪不宁,不想再作等待,便着力推进此事。恰好四皇子也派人来知会我说你近期不会回来,我本不欲你和他在一起,原因想必你也知晓,但你只要不以真面目示人,不对他讲八岁失忆之事,以你的聪慧,也不会有生命之忧。但此人先前已经害过你一次,万不可再与他有过多来往。”
“而且,我恰好也想要将这些年的心事做个了断,为了不把你拉进这趟浑水,想了想最好的法子就是死遁。”
“希望我能为你父皇报仇雪恨,毕竟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如今的我,或许早在许多年前,世间就已没有我,他在我最无依无靠时给了我温暖,所以,是他先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为他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他并未让我报仇,只让我好好照顾你。虽然你当时年纪小,也应当知道,你父皇一直希望你过的快乐无忧。我也一直想这么教养你,但生在皇家,你的身份不允许你无忧无虑,所以前几年我对你的教导很严苛,再加上你本身好学且聪慧,我将毕生所学除了医术外、大部分都已教授于你,有的方面你甚至要强于我,至于之后你在民间扮演的各种身份,我也是想要看看你是否能生活下去。你做的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昀儿,不,文昭,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路需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人生之路,荆棘丛生,如何抉择,取决于你。青儒”
景文昭仰躺在草丛中,看着大如圆盘的银月渐渐西斜,隐入远山,直到太阳升起,她方闭上了双眼。
等她再次睁眼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坐起身,将信撕的粉碎,就地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
然后将小盒拿出,打开,入眼的是那个熊指制成的吊坠,她身形忽顿。
抬手将吊坠拿出,又将掰断的短簪和锦囊放到盒中,合上盖子后,妥帖的放到了衣襟中。
而那个熊指吊坠……是当年景宇淳给她的,而景宇淳在她射出那一箭时,想必就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
而吴公子,应该说是辰安,也当看出她的箭法了,要不也不会一直追问是谁教她的箭术,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当年的窦泥碗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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