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谢长榆坐在床边,声音显得遥远又空灵。
暖黄色的灯光撒下来,窗外夜色如水,千枝树叶在风中颤颤而立。
“不要这样。”桑非晚打断他,这人在拖延什么呢。
谢长榆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开始了诉说,桑非晚闭上眼睛,时间回到了5年前。
还有三个月,桑非晚就要高考了。
虽说有体育加分在手,但是作为人生中的一次大考,桑非晚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他常常在傍晚的操场上,一圈圈地跑着。最近他也很少打篮球了。教导主任看着学生和老师们各自渐渐紧张起来,惹是生非的比例少了很多,心里欣慰起来,这帮孩子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谢长榆比自己低一年级,但是他似乎走了特招,没有高考。因为模特身份的缘故,直接定了一所戏剧学院,面试已经通过,文化课对谢长榆来说也不用担心。
当桑非晚大晚上开着台灯做题的时候,谢长榆拿着电脑专注地敲敲打打,应该是在和经纪人联系工作上的事。
桑非晚咬着笔帽,看着练习册上的物理题直头疼,一个个小球还有方块在脑子里直打转。“啊。”他崩溃地放下笔,把头埋在胳膊里,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物理题怎么就怎么难呢?”桑非晚幽怨地转头看向一边悠闲的谢长榆。
“物理还好吧,你按照公式做就好了。”谢长榆专注地看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少年的神情此时有点严肃,鼻梁高挺,面色如暖玉般泛着温暖的光泽。
桑非晚心下微动,只觉得烦闷之余赏赏美人实在是有益身心,心想:“不愧是能当模特的人。听妈妈说,谢长榆的经纪人告诉她,最近有一部电视剧请他去客串……”
“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谢长榆看着陷入沉思的桑非晚,那人坐在书桌前,明明是苦闷的表情,但一张脸显得呆呆的。他对桑非晚笑了笑。
“没有,”桑非晚怏怏地转正身体,看着眼前的练习本,过了一会小声说道:“不过比物理题好看就是了。”
谢长榆最近一直在忙着工作,他本身只是想着进入娱乐圈能够提升知名度,再说赚钱的也更快些。他拍的第一支广告就赚了8万,这钱赶得上家里小半年的收入了。
桑白薇虽是小高层,但也兢兢业业,因此工资只能算正常水准。当谢长榆把工资交给她时,她愣了一下,笑着嘱咐谢长榆自己安心把钱收好,“家里不需要这么多钱,你收好当做自己的生活启动资金吧。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
但他想了想还是抽出来一部分,给桑非晚买了一台新电脑,给桑白薇买了一个c牌包包,又给家里添了台洗碗机。剩下的钱,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缺的,就存了起来。
桑非晚有一次拿过他的存折看,疑惑道,“怎么只有5000块了?”
谢长榆一向是个物欲不高的人,他拍拍桑非晚,拿过存折,“反正接下来还有工作,那之后再攒钱就是了。”
桑非晚撇了撇嘴,背着书包,把门一关,上学去了,心想:他又不用那么紧张了,担心人干嘛呢?
时间过得飞快,柳树在阳光下被晒得苍绿,颜色浓得发黑,蝉鸣阵阵不断。真正的盛夏来了,高考也来了。
桑非晚到了那天,心态反而很平和。自己刚做的努力都做了,想了想上个星期的那张试卷上的题目也搞懂了。就这样,他拿着一个轻便的包,走进了考场。
很奇异地,他写试卷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想起了化学老师的一句话。一个月前,他还是有很多问题,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他的试卷,笑了笑,“还有不懂的吗?”桑非晚已经问过了题目,因此摇了摇头。女老师笑了,“你要相信天道酬勤,只要自己安心踏实,那就可以了。”
在一阵结束铃声中,桑非晚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走出校园,他在门口一众等待的人中,一眼就看到了桑白薇还有谢长榆。他飞奔过去,笑着说话。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后悔。
桑非晚这个暑假想要找点事做做,然而做什么好呢?
时值六月,又是刚考完试,成绩还没出来,十七岁的他简直是无忧无虑,他慢悠悠地在夏天傍晚出去买点菜。
桑白薇还没下班,桑非晚已经提着满满一兜子蔬菜从菜场往家赶了,里面有排骨,可以烧一大罐冬瓜排骨汤,他和谢长榆都很爱喝。青菜能炒一盘妈妈爱吃的香菇菜心,还有一碟盐水鸭卤菜,桑非晚吃了这么多年就属小区后面这个菜市场里的盐水鸭最好吃了。
他心里非常轻松,但是想到过一段时间谢长榆要进组了,需要离开家里一个月左右,他内心总觉得有点失落。
谢长榆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乌应雪这个家伙前几天和自己说他大概率要去p大,打算学金融以后直接去家里的公司。
那自己呢?
桑非晚思索间上了楼,把买的冷菜和牛奶放进冰箱,将要做的菜放在料理台上。把排骨处理好,和一应食材一起放进高压锅里煮上。
做好这些,桑非晚站在料理台边,看着被塑料绳勒得略微红肿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细腻。这双手经常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着,烦闷的时候只有音乐能给自己带来慰藉。
从考试以来他很久没有摸过琴了,他忍不住洗了手,飞奔到书房去。那架黑色的钢琴被放在窗户边上,桑非晚轻轻地揭开盖在上面的纱巾,光亮的琴面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来。
他打开窗,任夏夜的晚风吹拂进来,将他的发丝吹乱,但是这风是很轻柔的。
于是桑非晚坐下来,叮咚,第一个音符响起,接着更多的音符如清泉水流般流泻而出。
谢长榆走到楼下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首轻快飞扬的《菊次郎的夏天》。
彼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夕阳把一切都染成耀眼的金色。嫣红的红玫瑰和粉色的月季在墙边开得正盛,阳光将谢长榆的影子在白墙上拉得很长,连同花的影子一起构成一副和谐的光影图画。
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色在谢长榆眼里并不能成为主角。
在那流溢出欢快琴音的二楼窗户,一卷白色纱帘随着微风摇曳,高高的栾树枝叶碧绿,在阳光下照耀下带着碎光轻抚着窗玻璃,似乎想进入这琴音的房间一探究竟。
谢长榆嘴角上扬,他绕过这绿树,自然地打开了家里的大门,轻轻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开着,桑非晚端坐在钢琴边,神情专注,双手如蝴蝶般在琴键上飞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上来了。
弹奏钢琴的少年一身白色的衬衫在阳光下染上浅金的色泽,天然微卷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是弹奏间有几绺发丝调皮地落在他光洁的额头,轻轻落在他的眉间,似乎他的身体也会放光一样。
钢琴音符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首。
谢长榆安静地放下包,坐在书房门口附近的小凳子上,心想,就这么喜欢么?
他刚从谢家回来,应付谢家那些人让他身心俱疲。尤其是那个谢渊,仗着血缘关系让他赶紧回谢家……
但是,似乎所有的烦心事在这里都可以消散了。
是为什么呢?谢长榆静静地抚摸身下着这把有些年代的木椅子,桑非晚告诉他,这把椅子是从从自己小时候就在的,连同橱柜一起。
他眉眼弯弯地向谢长榆强调,这是正宗的黄杨木雕刻的呢。这一套木刻家具,是桑非晚外公在他出生的时候送来的贺礼,所以说桑非晚今年多大,这套家具的年纪就是多大。
桑非晚幼稚地说,“以后忘记年龄的时候看看这个柜子多大就知道了。”
谢长榆心里默默吐槽过:笨蛋啊,怎么可能有人会把自己多大也忘了呢?而且木头的年纪怎么看得清楚?
他的目光又看向窗外,绿色,金色,粉色,白色,黑色,木色,绘成一幅夏天傍晚的水彩画。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非晚站了起来。他才发觉谢长榆一直坐在自己不远处。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提醒我呢?”桑非晚走到谢长榆身边,找了个小椅子坐下。
谢长榆回道:“我听了这首歌五遍。”
“啊!”桑非晚脸色一红,“我都没注意我弹了这么多遍,就是一直弹下去了。”
“没关系,弹得很好,让人听了心情很好。”
“是吧!我就说这首会给人带来好心情,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弹这首歌。”
“不开心?你怎么了?”谢长榆不知道这个乐天派还能有什么烦恼,除了打篮球摔伤不能上场,做附加题很难解,还有物理题……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不开心的事情也挺多的。
桑非晚看他疑惑的样子,注意到谢长榆身上拍摄的华丽妆容还没有卸下来。今天的妆容是凌厉的烟熏妆,全包眼线显得一向冷淡的谢长榆整个高冷妖冶。一双凤眼明显有些疲惫,里面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桑非晚知道谢长榆最近一直工作都很忙,他为弟弟有很多工作机会而开心,也有点操心他的健康。
看来即使找到了热爱的事情,也要付出很多努力,这样忙碌也是一种幸福。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只要依照心里的选择,往下走,踏踏实实地,总是能看到光明的。
桑非晚一时间没有说话,周围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吹拂的声音。
楼下适时地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桑白薇回来了。
桑非晚笑了笑,看着谢长榆道:“我们下去吃饭吧,我烧了冬瓜排骨汤。”
谢长榆坐的椅子比桑非晚高一截,因此是一种从上至下的俯视视角。他眼里的桑非晚坐在小凳子上就像蹲在地上一样,两条长腿似乎不够放了,上目线看着自己。让他莫名想起家里那只叫蚕豆的猫。一双眼睛亮亮的,像画了眼线一样。
谢长榆撇开目光看向随风飘动的纱帘,问道:“蚕豆呢?今天怎么没见它,平时这个时间这只懒猫都是在楼下沙发上睡觉的。”
桑非晚站起来,不允许他蛐蛐他的爱猫,锤了他一下,“我不管你,我下去吃饭了。而且蚕豆他今天被邻居姐姐带去体检了,一点也不懒好吗?”
谢长榆不置可否,慢悠悠地跟随桑非晚下楼去。
楼下餐厅飘来一阵排骨汤的香味,明亮的灯光下,一派温馨。
谢长榆心里知道,这里才是自己想守护的地方。至于谢家,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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