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种。”
林泠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三个字，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抬头，一气之下只得扭头不看白凇，然后肩膀就被握住。白凇小心翼翼把林泠往怀里拉，轻轻拥住那实在是有些单薄的脊背，心想自己以后这么不称职的吗，怎么瘦成这样……转念一想怕是这段时间担心他把身体摧残得不行，又涌上一阵心疼。
林泠也没有力气推开他了，只能任由他搂着，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手臂随意地垂在身侧，手指却悄无声息蜷缩。心里像是被酸涩胀满，林泠微微眯起眼睛，困意和倦意像初涨的潮水柔和地打湿理智的边缘，他有点想追问什么，眼皮却忍不住打架，手抵在白凇胸口，想推拒却没了力气。
熟悉的体温从接触面上源源不断涌入身体，林泠终于支撑不住，脖子失去了支撑力一般脸贴住了白凇的肩膀。
他太累了。
他实在是抽不出什么精力再去应对这些——大起大落的情绪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反馈给他正向能量是白凇制造这糟糕结果之后理所应当承担的责任。林泠轻轻合上眼，压在花枝上的积雪随着他放松的动作缓缓从身上滑落，白凇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变化，便小心翼翼扶着林泠躺下，像扶着沉甸甸的花枝一般生怕他折断。
林老师平时要面对一帮十**岁的学生就已经够头疼的了，男朋友还整上了返老还童这一出，实在是头疼得不行。教授这工作外表上光鲜亮丽，毕竟教导的都是传说中的人中龙凤，国家未来的栋梁，但是连袁隆平爷爷想到他那帮精英学生都忍不住抓耳挠腮，林泠每天多看一眼学生提交上来的作业就觉得，如果这些混账是祖国未来的栋梁，那他真是看不到一点光芒。
白凇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人的学术风格和林泠相比都可以说是自由散漫，虽然林老师确实有点认真严肃过头了。林泠还在读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遇见像白凇这样的学生，没想到在22岁还能以这么戏剧化的方式和18岁的白凇重逢。
……果然是个混蛋。
林泠心力交瘁，也不管白凇咋样了先自顾自沉沉睡去，留白凇一个人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守着他。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行，想要弥补亏空自然是需要更多时间的休息放松，所以当林泠醒来时窗外已经是早晨也没有很意外。体感上推测应该是清晨，林泠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机，还没有摸到就被人妥帖地送到掌中。
他停顿了一秒，翻身，手背顺势贴上了眼睛。
头疼。
老天爷不要折腾他了，他真是没招了。
白凇基本上没睡，因为他判断不好林泠会不会睡着睡着陷入昏迷，所以一直老老实实守着，时不时量一下体温测测心率，就这样在床边坐了十几个小时，看见林泠醒了心里的大石才轰然落地。
他想打声招呼打破僵局，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张嘴就不是僵局不僵局了，估计整片空气都要死了，只得老老实实等着林泠缓过来。
林泠缓不过来，他想长睡不起。
但是逃避非君子所为，林老师终究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扶额崩溃片刻还是撤下了手，吃力地支起身子，躲过了白凇搀扶他的手，长叹一声靠在了床靠背上，对上白凇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没好气地说：“看一晚上了，还没够？”
“……”白凇沉默片刻，很诚实地说：“没有。”
林泠：“……”
他也真是睡昏头了居然寄希望于这人。
经过一晚上的逃避，昨天的混乱依旧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依旧横亘在两人之间。林泠沉默了很久，最终皱起眉头，声音还有点没缓过来的哑意：“……所以你大概是想表达什么？目的是什么？”
林泠这辈子学不会拐弯抹角，逼人的优秀更是让他什么话都敢劈脸扔过去，这两个人问句直直怼在白凇眼前，没有给他一点转圜余地。白凇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这才迎着林泠审视的目光张口说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也很粗暴的两句话，双方都挺狠的没有留一点余地，只能说真不愧是一对儿。林泠其实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回复白凇，本来想借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嘲讽他两句把人先赶出去再说，谁知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可能是脑子磕到了吧打开了某个奇妙的开关之前死活不敢直接说的话也能毫不犹豫掏出来了。
这下好了，林泠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纠结了半天自己生自己气了，眉头越皱越紧，死一般的沉默就这样环绕在两个人周围，直到林泠终于破防，摆烂似地冲白凇扔了一个字：“……滚。”
白凇眨眨眼，嘴比脑子更快：“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语言系统就像规则运转的机械一样，齿轮咔哒一声都不用动脑子下句话都能蹦出来，嘴比脑子还快，一句话噎得林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片刻之后起床气终于战胜了讲道理的本能，林泠气急败坏抓起枕头往白凇身上一砸，骂道：“你到底滚不滚？！”
白凇下意识伸手接住枕头，一听老婆真让自己滚出去立马就急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留下来，情急之下委屈道：“我不走，我一走你肯定更生气到时候又生我气不让我进来了，我出去哪里还进得来……”
林泠：“？”
真是乖张恣意的18岁说出来的一句比一句呛人，林老师真是好久没遇见这么能犟嘴的了，惊怒交加直接原地气笑了，冲白凇招招手：“……你别滚了，你过来，我直接给你揍死在这里让你舒服舒服。”
没想到正合白凇的意，想到只用挨揍就能赖在房间里白凇感觉一下子天都亮了，狗里狗气地走回林泠身边把自己脸往林泠手上送。
林泠：“？”
他觉得自己可以辞职回家全职研究白凇了，这究竟是什么物种，感觉向天再借五百年都研究不透，纯克他来的。
林老师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研究出什么高明的回击方式，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无语凝噎的情况下依旧是那招——生闷气不理人。
兔子生闷气会跺脚分耳，猫受惊会炸毛哈人，狗受惊会咬牙吠叫，林老师生气会自己一个人找个角落头把自己闷死。
白凇一看林泠不理他了又难过又委屈（究竟在委屈什么啊啊喂），从后面一把抱住林泠，把人吓得伸手就把他胳膊往下扒拉，他死活不松手，可怜兮兮道：“老婆你别赶我走嘛，我没你活不了的，你就留我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好不好……”
那是当牛做马吗？！
林泠真是没招了，脸皮脸皮比不过嘴皮子嘴皮子比不过力气更比不过，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最后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你再这样子我就去找阿姨，你再欺负我我就让她打断你的腿……！！”
白凇又眨了眨眼睛：“也可以啊，打断腿我就出不去我就可以一辈子赖你边上了不用被赶走了。”
林泠从来没有这么想哭过，上次这么无助还是两人第一次尝试教培他被捅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后那种感觉整个世界都爆炸的感觉。
能不能要点脸。
光是理解白凇说的话就给林泠整力竭了，万念俱灰后他缓缓捂住脸，绝望的声音从指缝里断断续续传出来：“……姓白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凇：“我不想走。”
林泠：“你去死吧。”
白凇可怜巴巴：“你活着我舍不得死。”
“……”
林泠万念俱灰，心力交瘁。
“你去把你妈叫进来。”林泠无力道，“现在，立刻，马上，去叫。”
白霓女士就这样被请进了房间，然后看见了林泠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哭笑不得地上前帮他顺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别气了啊乖……”
林泠有气无力抬手一指：“阿姨你这个儿子你到底还管不管？”
白霓女士：“我要是管得住他还会憋这么久不和你表白？我早就让他有话直说了。”
林泠闭眼：“……”
无言以对。
白霓看林泠实在是给白凇折腾得半死不活了，立马指着自己的倒霉儿子：“你，现在立刻马上，把键盘拿过来，你就搁这给我跪着，小林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你再起来。”
白凇领旨，推开门飞快地走了出去。林泠将目光转向白霓女士，半天憋出一句话：“……你觉得这个王八蛋有一点悔改之心吗？”
白霓咂了咂嘴，“嘶”地抽了口气，随后语重心长道：“阿姨知道你生气他不爱惜自己——但问题是这小王八蛋就是个恋爱脑，没了你他活不了，只要你不赶他走他做什么都愿意，恋爱脑属于是癌症的一种，末日来临丧尸都不吃的，可能是大脑皮层对于数学方面开发太深入不知道哪根神经搭到了反正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要不我们还是……别和傻子计较了？”
林泠：“……”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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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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