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船不提船上事

“我们共饮,如何?”她提议。

“好。”祝应时为自己斟了些,与她碰盏。许怀顾将唇轻贴盏沿,见他仰首饮尽,方安心品了一口。

“许怀顾,这是你头回来旸谷城吗?”祝应时喉结微动,似是漫不经心的问。

“嗯。”许怀顾夹了一块栀知上的樱桃。

“你入关前在何处高就?”

“原是个史官,不过后来辞了。”

“为何?”

……为何……许怀顾一时语塞。

“就……不想做了”

祝应时顿了顿,又问,“史官平日做些什么?”

“编录地方风物。写些杂记,赚些润笔。”

趁祝应时低头的功夫,许怀顾头偏了偏。

“??——?—?——”(问我,之前,工作)

待他抬眸,她便顺势道: “不知为何,我竟然会收到请帖。”

祝应时瞥了她一眼。

“因为旸谷关内五大掌门殒命,你的请帖为我所书。”他云淡风轻地说。

许怀顾哑然。

“你似乎已听闻些传言了?”他又问。毫不掩饰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似在观察她的举动。

“不妨说说。”

许怀顾又夹了一颗樱桃,避而不谈。“与我同批入城的人中,有些对你颇为嫉羡。但大多百姓对你评价甚高。”

“嗯……”祝应时用手指轻叩案面,好像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不过他又顺着说了下去,“太平年月,百姓不在意执掌权柄者是谁,只要能安居乐业,便是罗刹之子也无妨。”

“史官大人,你对整件事有何见解?比如掌门如何身亡,你不好奇吗。”

指尖停止轻叩。

两两相望,他的眼睛似乎带着海的潮气,雾蒙蒙睨出许怀顾的声影,好像在她心上涨潮一般。

“传闻中你能力超群,远胜同侪。现在大家不是都怀疑………是你。”许怀顾慢慢地说,用指尖在手心里画圈。真是直言不讳啊。。。

此言一出,氛围更静,她不敢抬头,只得假意以指尖轻拭眼角。

“??———??—?—?—?—???”(掌门,死,救场)

裴栀知!救命呀呀!!

“嗯,明白。”祝应时竟应了一声,随即偏头问道,“你眼睛不适?”

许怀顾忙摆摆手,“无妨无妨,眼里进了尘沙。”她眯着眼,把戏演完。

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声,一团阴影随之俯近。许怀顾不可避免的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春茶焙干,又像被阳光晒暖的木质根茎散发出清苦的幽香。

这气息并不浓烈,却极具侵占性,瞬间将她包裹。竟让她原本因戒备而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瞬。

他弯下腰,靠得极近,白金色的发丝几乎要拂过她的额角。许怀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俯身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眼睑,与她因紧张而升腾的体温形成对比。那触碰一掠而过,克制而礼貌。

“啊…真有东西。”他低笑。

“还以为你在用暗码与友人传讯呢。”

言毕,他直起身,那团令人心乱的阴影与那阵独特的气息一同退去,留下许怀顾心头乱颤。

她偷偷看向裴栀知。先前的红发男子不知何时挡在她面前,栀知就被他牵走了!!

“??—**—*(呃…她眨得好快,许怀顾看不懂)

许怀顾只得收回目光,看向祝应时。他却恍若无事发生,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茶盏。

“你早知那是我友人,为何纵她前来?”

“有个朋友想见她罢了。”

“那个红发的?”

他颔首,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案上推向许怀顾。

“还给你。”他说,眼里多了一丝玩味。

……这是一枚青玉牌。

“这里只有我和你。”他压低嗓音,“现在你再告诉我,掌门是怎么死的?”

这玉牌是她……怎会,在此人手中?

她怔怔盯着那温润青玉,一时失语。

祝应时又用指尖轻叩玉牌,话中的揶揄像一把薄刃的刀。

“史官大人,你在编录风物之余,竟还有余暇亲涉沙场?”

许怀顾恍觉退路已断。祝应时在用最温和的方式逼问她。

对面的人不再追问,重新靠回椅背上。白金色的头发垂缕肩间,揉着月光,分外宁静。一阵一阵的风送过许怀顾身侧,让她想起在霁凉渡的那一晚。

霁凉渡,最北的边陲,坐落在一片冰原之上。

那本该是与世无争之地,战火却依旧席卷而至。她向往常一样结束差事,在渡口边缘生了堆篝火,靠在一块青石旁小憩。

入夜的霁凉渡,很美,世间最北的地方好像只剩她呼吸的生命。那边的风很杂乱,她听了很久,好冷。

一个跛足老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挪。许怀顾往边上让了让,给他腾出位置,老人在她身侧坐下,身子微颤。

“您的腿在流血。”许怀顾看着他膝盖处洇出的血渍落在雪地上,欲起身,“我为您包扎。”

“不必。”老人略抬了抬手,“这是老朽身上最轻的伤。”

今晚的霁凉渡天气不好,不见半颗星子。

老人的胡须都结上了霜,老人的胡子都结上了冰,许怀顾扔了最后一块柴放进火堆,而后靠回岩石上,看天空。

过了很久,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他问:“你不归家?”

“天涯人。”她微睁开一只眼,分不清天空和大海,“何处归家。”

“天涯人…哈哈…我们都在渡口。”他慢慢回应着,“渡不了别人…..也渡不了自己。”

下雪了,谁都没再说话。

次日她醒来,老人的眼睛还是望着天空。火堆灭了,他胡须上的冰没化,伤口也没有再洇血,雪把天上的水和人的心都结上了冰。

他死了。

许怀顾双手微颤地为他阖上双眼,不住地告诉自己这是寻常。这世间总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而后她背起行囊,像逃亡般离开了霁凉渡。

一滴泪从脸颊划过,不过旧事。

她收回目光,落在对面的祝应时身上。却见他唇瓣轻抿,竟先一步开口,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他的眼神微微下移,避开了她的直视。

为何要致歉?许怀顾心中掠过一丝不解,伸手取回了那枚青玉牌。

“辞官之前,我是个随军文书。”她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玉牌里的印记你也看到了,记载着我经手的案卷。”

祝应时闻言,不着痕迹地端正了坐姿。“你去过许多险地,北境、西陲……”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随便一处都足以要了一个普通人的命。”

“许怀顾,你可曾发觉,你似乎不会受伤?”

一语中的。

“会受伤。”她立刻纠正他,“只是不会死,伤口比旁人愈合的都要快,不会留疤,但会疼。疼过之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额前的发丝微扬,若有所思地颔首,不再追问那异于常人的体质,只是慢慢地、再次为许怀顾斟满了茶盏,然后支起手撑着头,引向另一个话题。

“我想听你辞官前去的最后一处。”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润,带着不容拒绝的引导。

“说说你在落南川的故事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你的大师兄

逆剑狂神

贫僧最善以力服人!

傲气凌神

凌天战神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失忆后,城主他隐瞒我是天生仙骨
连载中顺问冬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