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在遇见叶理之前,陆钰臣的夏天由窗外聒噪的蝉鸣组成。

他是家世显赫的陆家大少爷,陆氏医药公司继承人。很少有旁人知道,外貌出众,品学兼优的陆少爷童年时代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陆宅。他的母亲,一个名叫伊柒的平民女人因为产后抑郁早早去世,父亲并不喜欢这个不详的孩子,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便再婚,将第二任夫人和一个与陆钰臣同岁的男孩儿接回陆宅。

刚进门的二少爷对陆钰臣充满敌意,他和陆钰臣同父异母,却几乎一般大,人人都明白他的存在意味着什么——第二任夫人是一个令人不齿的第三者。

“我妈妈才不是小三!”二少爷狠狠甩了偷偷说闲话的佣人一巴掌,“是那个叫伊柒的贱女人横叉一脚,你们给我记住,父亲的真爱是我妈妈!”

无意中撞见这一幕的陆钰臣停下脚步,下一秒,两个六七岁大的男孩间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斗。陆钰臣将二少爷的头摁在喷泉池下,血染红了水面。

“向我母亲道歉。”对额头上的伤口置若罔闻,任由血淌过眉骨,从下颌滴落砸起猩红色的水花,陆钰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弟弟”因溺水的痛苦拼命挣扎。

佣人们尖叫着分开两个孩子——这是一场绝不孩子气的斗殴,二少爷从此患上了严重的溺水恐惧症,见到陆钰臣的影子便逃跑。大家在私底下叫陆钰臣“疯子”,“像他的母亲一样”。

陆钰臣的母亲因为产后抑郁,在陆钰臣六岁时,从陆氏医药公司的17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陆父命令佣人们烧光了她的所有物品,小陆钰臣只来得及藏起一只吊坠项链,里面藏着母亲的一张照片,背面写着两个数字,17。伊柒用红色油性笔将两个数字划掉,力道几乎要划破相片,似乎对这个同她名字发音很像的数字深恶痛绝。

她同父亲没有感情,他们的婚姻是信息素缔结的结果——陆父和陆母的匹配度高达99.997%,他们的结合是为了陆父的掌权,陆父需要一个血统纯粹的alpha继承人。匹配度越高的alpha和omega结合,诞生纯种的alpha和omega的可能性就越高。

血统论认为,纯种出现返祖现象的概率极大——初代alpha拥有极其不稳定的信息素,以及不可控制的危险性。陆钰臣想不通父亲为什么需要一个初代alpha。然而高匹配度的结合带来的效应显而易见,陆钰臣还没到分化的年龄,却已经是绝对的alpha预备役样子。

而叶理是陆钰臣见过的第一个beta。

不对,说是beta也许不太准确。当叶理十四岁住进陆宅的时候,他还尚未迎来分化——但他是beta的孩子。

没人见过拥有beta父母,却能分化为alpha或omega的例子。

陆钰臣最初并不喜欢叶理。他讨厌有人叫他“哥哥”。但叶理说出口的“哥哥”二字,总是带着纯真而信赖的口吻。陆钰臣从前没接触过这样的小孩,毫无原有就黏上他。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有时候陆钰臣也搞不懂叶理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似乎生性烂漫,却只在陆钰臣面前活泼,一个人的时候便沉默下来,安静地看绘本,或者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像是在写日记还是干嘛。陆钰臣认为这是一个矛盾的小孩,他不承认自己关注他。

然而叶理住进陆宅后过的并不是太好,这个姓叶的小孩看不懂人脸色,在学校被霸凌也闭紧嘴巴。

随手帮过他一回后,便把刚认识不久的“哥哥”视为保护神。陆钰臣突然觉得叶理有点可怜。

丧父丧母后,居然只能倚靠一个外人当作情感寄托。陆钰臣知道,叶理的beta父母爱他,只有得到过爱再被夺走,才会像现在这副样子。叶理的父母是陆氏医药公司的员工,出差途中遇上空难意外去世,这对在爱中长大的小孩而言,是绝对的晴天霹雳。陆钰臣最终默许了叶理的亲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陆钰臣十六岁时成功分化为alpha,叶理却迟迟没有分化——毫无疑问,就像所有人都认为的那样,叶理一定是个beta。

没有人发现,叶理对成为beta——这样一份注定的命运感到不安。

随着年纪增长,陆钰臣不稳定的信息素问题越来越严重,陆父认为他需要一个omega。就像当初陆父陆母一样,陆父为陆钰臣找了个匹配度87.23%的订婚对象,这个数字算得上是般配,陆钰臣冷漠地观察着众人为他的订婚忙碌,却偶然发现,叶理的日记本上正为这件事难过。

订婚取消了,是那位被选为订婚对象的omega出了问题,陆钰臣看出叶理为此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一个夏天——那是叶理十九岁生日的日子,叶理向陆钰臣告白。

来不及作出回应,陆钰臣大脑一片空白,迎来了他的第一次易感期失控。

在场的所有人被失控的信息素攻击,失去行动能力。陆钰臣临时标记了叶理。

beta怎么可能被标记?

众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叶理真的是个beta吗?没有信息素味道,也闻不见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这些线索指向beta的同时,也许其实意味着另一种可能性……

叶理是一个信息素障碍的omega。

———————

二十岁的陆钰臣,第一次进入易感期的第三阶段,失控期。

强烈的标记**让他失去理智,将锐利的犬牙扎进叶理的后颈。血从叶理纤长的脖颈流下,与之同时散发出来的,还有一股甜腻的果汁软糖气味。陆钰臣没有吃糖的嗜好,但是……此刻的他太饥饿了,这味道勾起了alpha的捕食欲,引诱着他将犬牙越嵌越深,将身下的人吞吃入腹。无法抵御一个失控的alpha,多汁的糖果在炽热的口腔中逐渐融化,发出哭泣一样的呻/吟。这声音催化了alpha的**,烈酒一样猛烈的信息素灌入身下人青涩的腺体,叶理嗓子眼冒出一声尖叫,浑身不停地颤/抖。

这是叶理第一次尝到龙舌兰的味道。他的酒量太糟糕,辛辣的,高纯度的,势不可挡的烈酒让他整个人漫上一层淡淡的虾粉色。这不是小打小闹的微醺程度,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陆钰臣睁着迷蒙的双眼,抬起头,凌乱的额发随着移动轻轻摇晃着。他墨一样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叶理。这个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被龙舌兰浸泡的omega。

大颗大颗的泪珠生理性地从叶理眼睛里滚落出来,omega无法聚焦的眼神落向天花板。陆钰臣伸出手指,可是水渍太多,擦不干净。他只好垂下脑袋,用舌头吃掉叶理的眼泪。

陆钰臣的第一次失控期,通过对叶理的标记进行解除,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四阶段标记期。然而四年后的失控期,二十四岁的陆钰臣没有得到叶理的安抚。

冰冷的药剂注射进入alpha的腺体,来势汹汹的易感期暂时陷入休眠,然而休眠的火山再次爆发只会更加可怖。不愿意在叶理面前接受家庭医生治疗,趁着拍摄休息日,陆钰臣独自前往市三医院。

他思考着几天前叶理对他的生日礼物是否满意。

四年前原定的生日礼物,同他如今送出手的有一些不同——变动不大,陆钰臣只是替换了其中一件礼物。

他将一本日记抽出来了。

这是一本封皮上标着序号七的空白日记。从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叶理就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他的第六本日记上,把自己的十九岁生日定为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第六本日记记录了在一起的那一天,他本以为,第七本日记会记录他们在一起的一周年。

然而命运弄人,现在24岁的叶理,毫无疑问,已经不需要这本四年前的空白日记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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