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立秋不久,不似盛夏般烦闷燥热,也不似寒冬的凌冽刺骨。
宋时锦坐于马背上,微风扬起她束好的高马尾,一袭红衣劲装越发使她英姿飒爽。
“将士们,今日谁狩猎最多,谁就能夺得头筹。”一声令下,猎场上瞬间沸腾了起来。
宋时锦在将士们的呼喊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中,率先踏入林中,穆清澜则紧随其后。
穆清蕴遥遥望着他们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忧。
越入林深处越为幽静,这也是猎物最容易上钩的地方。
“我们是否需要保持一段距离?”
宋时锦拉开弓箭,箭矢“嗖”的一声穿透了前方麋鹿的脖子,它都来不及挣扎便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穆清澜拉着马的缰绳与宋时锦并排,“都知你我关系紧密,若是分开反而显得有诈。”
宋时锦闻言点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便不再强求。
“保护好自己。”
他们早已将身后的侍卫甩开了,自从上次遇袭,他们就怀疑那批侍卫中藏有内奸,正好借此机会一网打尽。
“阿蕴那边......”
虽说自己将贴身侍卫都留给了穆清蕴,但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阿锦放心,穆家的精兵也守在她身旁,不会有事的。”穆清蕴语气温柔,“她让我带话说等着吃你做的饭呢。”
宋时锦听罢笑出了声。
她的寝宫养居殿内是有小厨房的,这些年她也会时不时下厨做一桌吃食,据穆清澜和穆清蕴所言是极其美味,但她自己倒不觉得如何。
最开始下厨也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来缓解压力,到了现在这也算是她的兴趣所在了,尤其是在有人捧场的情况下。
“好!”
蓦然间,宋时锦收起笑容,眼神中带有凉意。
有人摸过来了。
顷刻间,黑衣刺客从四面八方涌来。
宋时锦和穆清蕴架起弓,除去了攻上来的第一波刺客。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人对视一眼,状作不敌,按着计划弃马跑进向林子深处。
林子后面有一座悬崖,宋时锦是知道的。此时她假意被逼近悬崖边,而穆清澜也是有预谋的与她隔绝开来。
情况危急至此,而救援也不出所料般未到。
宋时锦在悬崖边站定,忽视脚边滚落的碎石,看向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刺客,平静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说出来朕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那群刺客包裹严实,没有在意她的话,反而那位首领似的人物留了句“留下活口”后,便领着人冲了上来。
宋时锦闻言有些诧异,不由得想起之前那挥鞭之人,不过大敌当前,她还是收敛了神色,起身应敌。
果真,那群刺客虽说招式凌厉,但并不致命。
不过她并不恋战,在那首领的剑刺过来之时,宋时锦为躲避状作脚滑,直直向崖底倒去。
悬崖之下,宋时锦绕到山崖另一边,取出之前藏匿好的衣物。她将身上的层层外衣脱掉,解开了胸口的束缚,又蹬掉了脚上加了厚底的男式鞋,换上了轻便的女装。
这些年虽说她比平常女子要高一些,可要补平与男子身高的差距,只能在鞋底加上厚厚的垫子。
宋时锦呼出一口气,现下反而能轻松一些。
她得尽快离开这里,不多时便会有人来崖底搜寻,目前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她必须先回到城中。
由于路途较远,快到城门口时,已然天色渐晚,但她没有贸然进城。
虽说自己现在是女子装束,可万一有熟识之人守在城门口,也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隐于暗处,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很快就将视线落在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上。
由于光线原因,宋时锦看不清车身是什么材质,也就不甚在意。只待马车渐近,若能趁机躲在车底,便可以顺势溜进城中。
可没成想,她还未靠近马车,脖颈上就横上了一把剑。
好快!
虽说她也是常年习武,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
马车停了下来,宋时锦被带到马车前时,垂眸看向自己脖颈前的剑,泛着冷光。
车主身份并不简单,她好像失算了。
“主子。”
“刺客?”马车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犹似寒冰。
宋时锦心下一惊,在旁边人开口之前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家并非刺客。”
话音刚落,宋时锦就感觉空气中好似静谧了一瞬。
随后,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极为矜贵精致的脸,“哦?”
那人拿着书卷,漫不经心的一个字竟给了她莫大的压迫感,将那张脸原本带给她的震撼感完全压了下去。
宋时锦甚至能想象到若是没能给出令他满意的原因,她立刻便会身首异处,情急之下她只能低头,努力编造着自己的身世。
“奴家名唤阿时,自小父母双亡,被族中叔父逼迫要嫁给县上员外当小妾,可、可那员外不是好人呐,奴家心底害怕,便逃了出来,想到京城找个大户人家当个丫鬟,管住温饱。”
“哦。”黎宴垂眸,如玉的手指在小桌上点了两下,不知在想什么。
宋时锦不知他到底信没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奴家瞧着城门口人多,许是那员外派人来抓我,惶恐得紧,只好求助公子。”
一旁执剑的侍卫凌云听罢,略微诧异的看向黎宴,他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能在主子面前说这么长时间的话,且看主子,好像并没有要将人丢出去的意思。
“若是公子......”
“上来。”
宋时锦怔愣了一瞬,她的本意是若他不同意就希望能放自己离开。据她观察,此人并不好相处,不同意也是在情理之中,只要自己能安全离开就好了,可没成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其实......”拦住他的车算是失误,她并不想与此人有太多牵扯,只想尽快离开,但看他瞥过来的眼神,宋时锦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只得答应下来,“多谢公子。”
她看向同样好似没反应过来的侍卫,并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震惊,只是觉得这人虽然武功高强,但还是有些呆愣,只能示意他拿掉自己脖颈上的剑。
待她坐进马车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坐上都铺上一层柔软的皮毛,宋时锦暗自摸了摸,应该是狐狸毛且价值不菲。
黎宴没有制止她的小动作,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宋时锦没有打扰他,心底竟有些许紧张,虽然对他不甚排斥,但压迫感也着实强了一些。
不多时,她便顾不上车内的氛围了,因为根据距离来算也快到城门口了。
之前她打算悬在车底,这样就可避开守卫的查看,可如今她坐在车里,若是有人掀开车帘检查,或许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车外的盘查声越来越近,可马车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入了城门。
宋时锦刚松下一口气,却又有些不安。
她扭头看了眼黎宴,眉头微皱。
这人究竟是谁?北昭当真有这一人物吗?
她没有任何印象。
“想当丫鬟?”黎宴合上书卷,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那双眸子里好似带着笑意,但又像是她的错觉。
此时马车也正好停了下来。
宋时锦连忙岔开目光,怕被发现自己对他的质疑之色,况且自己之前的说辞漏洞太多,索性也避开这个话题,惶恐状应答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来世必定偿还,多谢公子。”
也顾不上听他的回答,一溜烟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匆匆跑开,赌一把他们不会追过来。
良久,马车里才传出一点声响。
“你......”
“主子?”凌云在外抱拳,等着下一步指示。
马车内黎宴微微抿唇,似是有些苦恼,思索片刻后才道:“罢了,走吧。”
*
宋时锦蒙着面纱进了离傅府不远的一间酒楼,订好房间后朝着掌柜点了点头就上了楼。
她现在不能直接和穆清澜接触,明面上自己生死未卜,但傅霖他们肯定不相信,此时去找穆清澜等于直接把自己送了出去,所以只能暗中向他报个平安。
醉客楼是她的产业,除了他们几人便载无人知晓。
穆府每天都会来醉客楼订招牌菜,顺势去传递个信息也不会引人怀疑。
他们只有五天时间,若是五天后傅霖还没有任何动作,这个计划就只能暂时搁置。
仅需要一天,傅霖就可以将他的五千精兵集合完毕,而皇宫的禁卫军只有三千,且不说里面还藏有奸细。
用虎符调取军队回京最快也得三天。
不过傅霖不会知道,单凭他的精兵五千根本不足以成功造反。
这些年傅霖狼子野心,宋时锦并非没有做任何应对举措。
她暗中训练的五千精兵一部分隐于市井,一部分藏在京郊的山寨,只要傅霖造反,那他便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了。
不过一连三天傅霖都没有什么动作,直到第四天下午,穆清澜找人带信说是他出了城。
出城?
她看完信中内容,将信放到烛火上方,跳动的火焰将其瞬间点燃。
穆清澜在信上说他已经带着人马出城继续跟踪傅霖。
傅霖出城究竟是要干什么没人知道。
穆清澜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也许是个陷阱,在这次博弈中不仅是傅霖需要一个机会,他们同时也需要。
信件逐渐被火焰吞噬,那最后一行字也渐渐化为灰烬——
若我出了什么意外,阿锦可用我的尸首指认傅霖。
宋时锦收回落在烛火上方的手,将掌柜的叫进了屋,面色有些凝重。
“小姐。”杨掌柜恭敬地向宋时锦行礼。
他并不知晓宋时锦的真实身份,也从未因她是女子而看轻她,反而认为自家小姐要胜过很多儿郎,不然也不可能将这间酒楼管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不知她要干什么,但为她做事,他是心甘情愿的。
若是没有小姐,就没有今天的他,做人是要懂得知恩图报的。
“你待会借着送菜的名头亲自去趟穆府,将这个交予穆丞相。”宋时锦将脖子上的玉坠取下来交给杨掌柜,“告诉穆丞相,让他按原计划行事,他自会明白。”
“是。”
目送杨掌柜离开后,宋时锦又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蒙上面纱后便出了门。
她不可能让穆清澜独自面对傅霖,自己的武功是傅霖教的,自是知晓他的厉害之处,单凭穆清澜一人是对付不了他的。
现下不管傅霖出城的目的为何,只要他一有反常,自己就可以拉响特制的发焰筒,城外的精兵就可立即前来支援。
穆丞相也就能拿她的玉坠召集城中的精兵稳住皇城。
若是这样的情况,那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加有利。
可真有这般简单吗?
宋时锦不敢保证。
当她到达城门口,发现此时的守卫也比之前松得多,在没有接受任何盘查的情况下轻而易举便出了城门。
这一切太过于顺利反而让她不太踏实。
若是真如猜想那样,傅霖一旦有什么异动,就一定会陷入死局。
宋时锦慢慢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城门。
可出城的一定就是傅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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