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居清绮

居清绮正捧一卷书看,忽然心中微动,感知到了什么.

他犹豫了只一瞬,还是放下手中书卷,移步走到窗棂前,将原本半掩的窗扉轻轻推开。

这里倒不是死寂的托月海,没有永恒的暗夜、海水、月亮,而是一处清幽的山谷。窗外植了一颗花树,开得时日正好。窗扉摇动惊动了它,于是洒下一阵绯红的花瓣,又被风带进窗内,落在地板上。

远方一点青光微不可查,但转瞬之间已到眼前,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居清绮毫不惊讶,将袍袖一拂,便将这迅疾绝伦的青光收入袖中。

青冥在他的衣袖里,温顺地显露出自己的身形。它安安静静卧着的样子,和它之前呆在居清绮的身边时也并无不同。

那还是庄玦没有下山前的日子。想来居然有些久了。

它是居清绮交付给庄玦的剑,理应随行在庄玦的身边,此刻独自回返,庄玦却失去踪迹,想来实在会引发一些不好的联想。比如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又或者受困落陷,只好请青冥回来求援,之类。

不过居清绮却丝毫没有进行那种猜想的意思,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

这位当世第一也是唯一的大乘期修士,用自己的手指按在剑鞘上,那动作和凡世里普通的凡人擦拭爱剑也没什么两样。他说:“发生什么了吗?”

青冥斟酌了一下。

它很难一时之间完全概述所有的情况,于是言简意赅:“我和他相处不好,没办法再做他的随身佩剑。”

居清绮听了,居然笑了一笑,然后将窗户再度关上。

他回转到原来的坐席前,将青冥从袖中取出,放置在一座刀架上,慢条斯理地说:“原来如此,这也并不奇怪。”

青冥愣了一下。

它擅自回返,全然是凭借着自己的内心决断,虽然问心无愧也无悔,但归根究底,还是违反了居清绮的嘱托。

分离时庄玦没有提到这件事,他并不是一个会用任务做借口来催逼他人的人,青冥觉得,这种宽宏的任由来去,也彻底体现了他那种无往而不利的自信。

青冥自然也不会去提,因为无论如何,它都一定要走。

违背本心,受到压力的逼迫,又或是犹豫不决的情感胁迫而低头,只会将剑的道心摧毁的一干二净,从此寸功难进。其实青冥本身并不十分强求自己在修为境界上步步高升,但它是一把剑,剑若连这点决断都没有,只怕是剑身都要因此受损,不配再做一把武器了。

但它可未想过,居然连居清绮也这般好说话。虽说倒也不是非要他不悦、批评、甚至斥责自己,但当下青冥自行回返,庄玦下落不明,任务未能完成——这三件事加在一起,他却只说一句原来如此,不足为奇。

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已经不是好的过分,而根本是好的诡异了。

居清绮完全能感知到它的想法,因为青冥正是他的本命之剑。他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剑主,与青冥沟通分享自己的一切,包括很大一部分的生命。

如果青冥受到损伤,他也会遭受重创,甚至还会死掉。这并非没有先例,或者说,根本已经是修真界的一种基础共识。

虽然以现下他的修为与地位而论,能伤他至此的这种概率几近为零,但从理论上来说,本命之剑的名称由来,含义正在此间。

将自己的本命之剑出借,这根本不可思议。便是有人知道了再传扬出去,听到这种消息的人宁可相信传话人是疯了,也不相信居然有修士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居清绮确实如此做了。

或许这是因为,他并非一位剑修?

他不是剑修,却仍旧拥有自己的本命剑,与自己心神牵系。这一般是修行剑道之人才会有的特权,但——居清绮既然是从一千年前活下来的大能,他身上藏着些不可思议的秘密,这样一想也是完全正常的。

既然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举还理所当然,对于青冥剑传达回来的消息还一脸的波澜不惊,想来更是不足为奇了。

居清绮完全能明白青冥在想什么。虽然剑本身并非说一句话,但本命剑与自己心神相连,就算不说话,也能从心神的波动中揣测出些许的端倪。

这一点即使是庄玦也做不到。他一向只能在心中与青冥剑一问一答,偶尔猜中青冥的想法反应,凭借的也是自身的敏锐洞达,而非什么心神感应。

居清绮于是温声对青冥剑说:“你与他相处不好,这再正常不过。他那个人——”居清绮说到这里,略垂了一下眼睫,说,“这世上很难有人能和他一直相处得好。”

青冥却忍不住为庄玦辩驳了。

“不能说他不好,只是……”青冥想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具体的表达。要将一件事解释清楚真的太难了,青冥努力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说:“他人不坏。只是我和他性格不合。”

“也不是一开始就处不好。”它又急忙补充,觉得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补充追加很多的附注说明,“……一开始还是挺融洽的。但后来……后来其实也还行,主要是一瞬间……我……”

它努力半天,最后干脆自暴自弃,闷闷说一句:“算了。不说了。”

居清绮一直耐心地听它说话,即使颠三倒四,语言混乱。

他也根本不追问什么。

青冥挣扎了半晌,最终颓然道:“我并不是想来告他的状。”

居清绮一直都只是倾听,不做任何多的反应,唯独听到这里,忽然笑出声来。

他说:“你就算来告状也没有用。他并不是我可以约束的人,我说的话他不会听,我也无力去对他做些什么来改变他。”

“就好像他不会听你的话一样。”居清绮如是说。

青冥愣了一愣。

青冥剑一向以自己的主人为自豪。这次和庄玦突然爆发意想不到的冲突,导火索也正是由于它致力于维护居清绮的声名不堕。居清绮是世上唯一升入大乘期的修士,这一点自然不假,但青冥如此尊重他,却并非仅仅是因为他在修为上比旁人都要强。

剑是君子,虽然崇拜强者,却不会品行低下到恃强凌弱,以武力粗暴地裁决一切品级高低。

它尊敬居清绮,全天下的修行者都尊敬居清绮。所以哪怕这位离合崖的掌门真人平素隐居避世,很少露面也很少与外人打交道,天下还是一直传扬着他的名声。他基本放任离合崖的事务,不为尘务挂心,也无意去真正经营些什么。但离合崖却仍然成为了修真界中的一重象征。

追随居清绮的人,自动聚集起来,以明和真人一向的居所作为了自己身份的代称。

居清绮并不需要做什么,他该做的事,在之前的一千年里,已经做完了。

离合崖本来不过是居清绮所居住的处所,后来逐渐演变为一个门派的代称,一为出世一为入世,和旋锋界互为对照。旋锋界秩序井然,离合崖却组织松散。

虽然松散,没有什么令行禁止的规矩,却并非一团散沙。门人之间的往来依凭彼此兴趣,倒也算得上频繁。正常门派里该有的一切组织架构全部没有,门人之间各自为政,之所以仍自愿组合在一起,几乎全凭明和真人的名声感召。

因为一千年前天地大变后,数度天道反覆,魔涨道消数度轮回,一切原本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事,都重新变得模糊而不可预测,再也没有了任何可以确定的事。天地世界就如同行驶在暴风雨的海上的一艘船,雾深浪高,不辨方向,只有居清绮像是舵手又像是灯塔,在一切恐怖的变动之中,好像就只剩下了他是一种恒常。

居清绮也并非不会集聚力量,设立架构,分派人手。事实上,完全可以称他为做这些事的佼佼者。

因为在那样可怖又黑暗的时代,修士的力量本就如风中火烛,忽明忽暗,高涨的同时又脆弱,有时突如其来又会被迎来猝不及防的消灭。居清绮若是不擅长于整合和指挥这点脆弱又不稳的力量,又怎么能在混乱颠覆中,足足支撑经过一千年。

只是……或许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累了。世事稳定下来后,他避世隐居,很少再过问尘务,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

现在,在山中独处的这漫长的日子里,他会整理和编纂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典籍。很多隐秘早已遗失在那段混乱时光中,但总还有一些只言片语的残章,或许可以剩下。

据说千年之前的古修真界,竞争要远比现在激烈很多,无论是仙门还是妖魔,都拥有威力强大,或新奇或巧妙又或十分血腥野蛮的独门秘法。只是那时候的修士们几乎都已经全死了——如果没有死在那场巨大的天地灾变中,也在之后颠沛流离的一千年里迎来了死亡。

仙人问道求长生,然而由古至今,又有谁见得了长生。

居清绮已经是最后一位从古修真界存活至今的大能了,他一千多岁,大乘期修士,只等最后寻到得道契机,或许便可飞升而去。他在修真界里的地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毋庸置疑。

在他之下境界的第一人,伯星白,掐指算来,如今也不过五六百岁。

虽然,他这么年轻,很大一部分也是归功于他的天纵奇才。

可即使是伯星白,也不免在修行途中,受过居清绮的许多指点。他也曾数度上门求问,青冥对他算得上熟悉。

正因如此,当见到旋锋界的一介长老就足够趾高气扬,以势压人,青冥才更加的难以忍受。

庄玦不怎么了解居清绮,也不理解修真界。所以他可以对这些凡世里这种种的分类对待,全部看做无所谓,但青冥决不允许这种对居清绮轻慢的态度,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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