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绕耳,温柔空灵。
花途明不由得晃一下神。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气,眉心轻轻蹙起来,总觉得这歌声她在哪里听过。
这声音低醇婉转,带着巨大的蛊惑,花途明晃神间,已经站到边缘处。
她探头往下一看,看到海中有一人。
隔着远,她看不清那人神情,只觉得他正仰头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她忽然没那么怕了。
花途明深吸一口气,突然听到背后马发出嘹亮的嘶鸣。
她顿了一下,回头去看,就见那马胡乱甩头,尥着蹄子朝她跑来。“!”
崖上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花途明躲无可躲,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料一脚踩空,失重感直冲脑门。
海风在耳边呼啸,她惊呼一声,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下一刻,她落入海中,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海水温柔地包裹着她,她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花途明下意识屏息,紧闭双眼,冰凉的海水贴着肌肤的滋味让她感到害怕。
挣扎间,她感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放松,你要把自己憋死吗?”
那声音极其熟悉,花途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
那日,阴云滚滚,浓的仿佛要滴墨,她跪在一个礁石上,大哭,双手颤抖着抚上一个人的脸,血染上她的指尖。
那人对她说了一句话,她没听清,他的相貌也模糊难辨。
花途明一个恍惚间,下意识松口。海水并没有灌入她的口鼻,相反,她能在海里呼吸了。
花途明抬眸。
她看到琨玉近在咫尺,周身都覆有鳞片,一双蓝眸纯粹如宝石,此刻正凝神望她。
他双耳拉长变尖,竟与平日里所戴耳饰一模一样。
花途明喉咙动了动,小心往下看去。
琨玉下身是近八尺长的鱼尾,鳞片颜色从腰部往下渐渐变深,到尾尖浓成一点墨,在海中泛着细碎的光。
花途明眸光微动,看到一抹彩色缠上他的鱼尾。
下一刻,她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鲛绡衣。
原来鲛绡衣在海中竟是彩色的,花途明随意拽了拽,发现在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下,看到的颜色都不一样,美轮美奂,光彩照人。
原本她认为十分多余的几片鲛绡垂下,在海中张开,竟也像是鱼尾一般。此刻海波微动,鲛绡衣尾端飘动,与琨玉鱼尾缠绵在一起。
花途明正欲开口,忽听另一道声音传来,“你们怎么还没来呀?”
海中游来另一个鲛人,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待看到两人,却微微怔了一下。
花途明:“小公子?”
琼面色变了几变,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琨玉牵着花途明,让她适应些许,经过琼身旁,唤他:“走吧。”
琼猛地反应过来,几步追上,“啊”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该看哪一个了。”
花途明奇道:“此言何意?”
琼摇摇头,他看看花途明,又瞥一眼琨玉,手指不自在地抠着鳞片。
三人一路往海下走。
越往下,天光透不进来,四周一片漆黑。琼摘了三颗夜明珠,让一人捧一个在手上。
过了这段沉寂的黑,下面忽然泛起柔柔的光,活物也渐渐多起来。
海中景象别致,璀璨华丽,花途明觉得十分有趣,不免四处打量。这一细看,才发现光源来自珍珠。
珍珠被点缀的到处都是,不知什么品种的彩色的水母在四处漫游,花途明看它们着实可爱,想摸一摸,又怕有毒。
然后,她就看到琼顺手抓了一只,塞进嘴里。
花途明:“……这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琼有些奇怪,“姐姐你要尝尝吗?”
花途明婉拒。虽然她可以在海里游,但毕竟和鲛人脾胃不一样,还是不要随意尝试了。
“那好吧。”琼道,“真的很好吃的。”
他三两下又抓了几个倒霉水母,水母便不再肯朝他这边游,四散逃亡。
其中一只游到琨玉身旁,琨玉伸手,摸了一把,那水母一顿,随即,一个劲将自己往他手里送。
原本四散的水母都朝他靠来,流光溢彩,上下舞动。
花途明奇了,“你这么招它们喜欢。”
琼也靠过来,只不过他一靠近,那一块水母就散开,环到琨玉另一边,他颇感郁闷,“为什么?”
琨玉轻轻笑了,“可能没见过,瞧我稀奇吧。”
他抓了一只最大的递给花途明,问:“还有多久到?”
花途明接过,发现这水母触感果真极好,软软滑滑,又十分有弹性。她摸了两把就把它放开。
琼道:“快到龙脊了。”
花途明:“龙脊?”
琼看向她,笑道:“相传数千年前,有一条黑龙坠落在南海,化成海中陆地,先代鲛人在此之上,修建了大量水晶宫。此后,龙脊便成了鲛人的家。”
此刻,龙脊内。
今日是鲛人王上生辰,十年一遇,意义非凡。
在外游历的鲛人纷纷赶回南海,共赴盛宴。龙脊内,珍珠遍地,水晶夺目,万人空巷。
歌声鼎沸,盛况空前,鲛人们载歌载舞,候在两旁,等待着王上到来。
水晶打造的器皿里盛满了精挑细选的珍珠,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此刻,正被窈窕少女们捧在手上,缓缓而来。
此处的热闹,在此刻达到顶峰。
三十二位少女身后,是一座精美绝伦的座辇,流苏轻晃,隐约能看到里面人的绝代风姿。
鲛人们齐声高呼:“王上!”
座辇前一位少女轻轻侧身,试探性地看向王上,王上淡淡“嗯”了一声。
这少女正是苏落德,她回身,扬声道:“赐福——”
前后共六十四位少女齐齐播撒珍珠,圆润珍珠从她们指尖划出,引起鲛人哄抢。
“王上赐福!”
“神灵庇护我鲛人!”
“……”
王上端坐于座辇内,在这滔天浪声中,依旧神色淡淡。苏落德瞥见她反应,轻声道:“王上有话要说?”
王上透过珠帘往外看了看,启唇:“还有多久?”
“还有木雷,龙喉,突卡南三个地方。”苏落德道,“您……”
王上淡淡“嗯”了一声,她似乎下意识想揉揉眉心,但忍住了,道:“事情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苏落德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担忧,“琼去接他们了,束引子也给了,待您游完这三个地方,时间也差不多。”
“好。”
四周欢声不减,王上顿了顿,朝苏落德投去一瞥,道:“依你之见,她,会有多大可能知道?”
苏落德一怔。
“我不知道。”花途明温声道。
琼笑了,“突卡南呢,是龙脊的最南边,其间居住人数不多,或者说,现在不多。”
花途明道:“那以前很多吗?”
“那要看多久以前,”琼一面走,一面回头与她说话,一路上几乎将龙脊内情况都与她说了个遍,“十年前,还是很多的。”
又是十年前,花途明心道,那看来,又与那场大战有关系了。
就在这时,她视野中忽然闯入一大片红。
花途明一怔,定睛看去。就见前方有一片红色的海,其间死珊瑚,石头,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都是血红的,生物寥寥。“这是……”
琼皱眉将她往旁边拉了拉,“姐姐离远点,晦气。”
花途明道:“这地方看起来好阴森。”
“当然阴森了,”琼道,“十年前,这里死了整整十八个家族的人。”
花途明一怔。忽然想起当初在马车上时,阿达伦聊起过十八位长老,当时他说,先王捉拿了十八位长老的亲眷,与他们一起,“那日赤云海的头颅滚了满地,海水都变红了”。
可听到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花途明抬首,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红海,鼻尖仿佛还能嗅到血腥气。
她感觉后脊一阵发凉,“这是赤云海?”
琼颔首,面色凝重,“这里死的人太多了,有时还能听到歌声,太瘆人了,快走。”
花途明也觉得太瘆人了,更瘆人的是,居然真有人能杀人杀的海水都血红,他的心是铁做的吗?
三人绕着赤云海走,琨玉神色淡漠地看向赤云海,若有所思。
琼拉着她逃命似的行了片刻,花途明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方才琼说的话还绕在耳边,花途明着实也不是胆大的人,顿时头皮都要炸开了,“等等!我怎么听到了歌声?”
琼被她吓了一跳,两人僵在那里。
琨玉缓缓过来,睨了两人一眼,道:“不要怕,歌声是从前面来的。”
花途明一怔,看向琨玉,他真的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这时,琼忽然“啊”了一声,“是了是了,是前面来的,前面是突卡南,我们到龙脊了。”
花途明了然,“原来赤云海便是突卡南人往外流的原因吗?”
“是这样,”琼道,“毕竟谁愿意和坟挨这么近。”
突卡南虽人数不多,但在今日这个日子,仍是十分热闹。
为了不引人注目,琼领着二人一路尽捡着偏僻地走,“之前说的偏殿就在突卡南,王上从永纳出行,绕龙脊一圈,最后来的地方便是突卡南,我们去突卡南偏殿等她。”
花途明颔首。她记得琼提到过永纳这个地方,这是龙脊的最中央。
突卡南鲛人几乎都去大道上围着了,他们一路都没遇到几个,遇到了也是行色匆匆,赶去围观。
三人边走边聊,忽然,花途明听到一阵暗哑的哭声。
她顿住脚步,侧耳,“有人在哭,你们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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