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有空。”
隔着一扇紧闭的房门，里头说话的人语调是冷的，透着一股淡漠，像是被冷雨打湿了发卷的叶片，从头到脚都透着拒绝两个字。
亓季昀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接着道：“看安排吧。”
礼貌是礼貌的，只是他还没听过她这么冷淡的声音。
短暂惊讶一瞬，亓季昀很快反应过来。
Alpha惯常以温柔耐心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可身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不可能真一点脾气都没有。
哪怕这个继承人是过两年的继承人，现在还在远离阿茨匹萨的赛博高邦叛逆地打工。
亓季昀最开始误会两人是商业联姻，就是因为查到的资料显示，闻家这一代青黄不接，只有闻晏姝这一位Alpha，同时在适龄的继任人选选拔中，只有她通过了闻家的家主考核。
闻家内部也一直管她叫“小家主”。
他站定在门前，望着地面自己的影子，若有所思。
有点难以想象Alpha当家主的样子。
如果真成了家主……他蜷了下手指，想想她今天在聊天框里的自说自话，总觉得会是那种脾气好好的温柔大家长。
但想起她上次冷声冷气对他“冷暴力”，亓季昀心揪了下，又觉得她应该是笑里藏刀的那种坏狐狸才对。
他眼睫一垂，不满地撇撇嘴。
不过，既然她并非在联系游乐城的工作人员，偷听也就变得没必要，左右不关他事，他没有无缘无故窥探他人**的习惯，转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亓季昀轻手轻脚回到会客厅的沙发上，独自端坐着，翻起雨天居家能玩的双人攻略。
原本他让管家偷偷送上来放在桌面给Alpha作弊的赛博高邦吃喝玩乐一条龙攻略算是报废了。
游乐城临时去不了，她今天又忙得脚不沾地，时间仓促，亓季昀不指望先前不断被他pass掉方案的笨蛋Alpha能想出什么好点子。
挑剔的亓季昀决定自力更生，上网找点在家里也能玩的小游戏。
倒不是他不会玩。
只是他还没那么正儿八经约会过，总觉得要四处学习学习，才能让约会更有趣。
银蓝的智脑界面被他划分了几个区域，上面五花八门什么软件都有，常玩的益智小游戏和聊天软件放在最顺手的地方，再往上是他最近看得比较频繁的小说APP，还有星网大厅的入口。
亓季昀点进了星网大厅。
日程安排弹出提示弹窗，提醒他今日还有件“找周逾白要胸针”没做。
亓季昀手指轻柔地拖拽着提示，将它丢到了待办里，又勾选完成“接卷卷”。
卷卷是亓季昀临时给卷毛小狗起的名字，他想跟闻晏姝商量后再给它起名字。
毕竟闻晏姝也算是养小狗活动的发起人，卷卷正儿八经的家长。
估摸着商城图标上不时跳动的小红点大概率是导购的上新短信，他忽略掉商场图标，点开搜索引擎里的生活分享论坛，翻了翻今日新增的帖子。
不断刷新的论坛里，不少赛博高邦居民正吐槽今日突如其来的暴雨，直言怀疑晴雨是来了大姨夫，外附鞋袜湿透，智脑环掉水里，踩到智脑环滑倒正给自己拧螺丝等一系列凄凉照片。
在一片混乱的各色帖子里，夹杂着些Omega记录自己与Alpha伴侣美好生活的高P图。
这样的帖子为什么会推到自己首页？
他点进去，更为不解地发现那些Omega文案话里话外透着一种难以为人了解的“A唱O随”迷之骄傲感，仿佛正在唱夫妻双双把家还。
即使某些A一天只出现了两个小时，那些Omega都能高呼“真是太爱我了”“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公姐”。
亓季昀地铁老年人看手机。
有什么好骄傲的？
要是闻晏姝一天敢只出现两个小时还不报备，他肯定跟她离婚。
亓季昀一阵恍惚。
除了学习如何当杀猪盘和明褒暗贬PUA……
他眸色一冷，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帖子有什么价值，值得发到星网上，还浪费他一秒钟。
凝眉沉思几秒，亓季昀果断把预览页写着类似结婚字眼的东西全部提交“不感兴趣”。
首页一下清净许多。
这下再一刷新正常不少，有的正埋怨不知道雨会持续多久，本来明天可以休假，现在又不能出门玩，有老年医生在吐槽自己零件生锈了，走路嘎吱疼，再下面还有不少年轻人的跟帖“啊啊啊老爷子我也是，肿么办啊还有治吗，吗喽也是一条命啊，求看诊”。
另有个今早发布的帖子正嫉妒邻星阿茨匹萨的天气晴朗，开玩笑意图带着自家小孩攻占邻星花神祭现场的小火车。
论坛会实时把帖主最新回复置顶预览，亓季昀不用点进去都能看见帖主的最新消息。
对方傍晚时分更新了张照片，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赛博人脸上打了马赛克，肩膀上爬着两只斑点猫，小猫正拿他肩膀当坐骑，懒洋洋甩着尾巴，背后的天空万里无云，呈现出瑰丽的粉紫色，图片左上角是一只巨大的蘑菇云。
亓季昀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他瞳孔一转不转，觉得有点好看，收藏了这个帖子，又点开其他大量日常帖里夹杂的“情侣日常小游戏”。
这次他退得很快。
因为这个视频踩着审核的底线摩擦，他还没来得及退出来，帖子就404了，亓季昀再定睛一看发帖人，似乎跟他昨晚用的视频……不是，看的视频是一个发布者。
星网越来越开放了。
亓季昀捂了下额头。
他为自己莫名其妙点开这个帖子而羞耻。
他正蜷缩着脚趾数自己的心跳，整个人窝进沙发拐角，身后脚步声渐近，柔柔的葡萄味顺着他的发丝滑下来，钻进他的呼吸里。
闻晏姝弯下腰环着他的脖颈，贴着他问：“在等我？”
声音含笑。
平白勾得他耳朵也抖了抖。
亓季昀垂下眸，睫毛像小扇般颤动。
她的指尖微微发烫，不经意划过他肌肤里带起一阵酥麻的痒，身上的香气顺着他的衣领滑进去。
他莫名躁动的心跳一下安静下来，在静谧的夜色里变得清晰。
亓季昀道：“没有。”
“噢，”闻晏姝无声笑笑，“那看来只是碰巧。”
亓季昀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他的智脑屏幕还停留在“此视频已被审核下架”上。
他的脸颊蓦然一红，光速退出。
亓季昀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还在讨厌你。”
“噢。”
闻晏姝打量着她老婆与智脑屏接触发白的指尖，那原本葱白纤细的手指此刻根根泛着红，以至于白的那点尖尖都明显不少，她弯了弯眼睫：“晚餐已经备好了，我们的小狗呢？”
我们的小狗，这几个字把亓季昀定了一定。
她是怎么……把小狗说得像小孩的。
大概是方才被两年后的设想勾去了一点心神，亓季昀眼前闪过一瞬Alpha坐在书房里的样子，她攥着钢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听见开门声，银丝眼镜下的眼眸转过来一点看他，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点熟悉。
细想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亓季昀低头掩饰道：“卷卷在屋里睡觉，它还小，经常打瞌睡。”
闻晏姝没留意到他的异常，重复了遍他的话：“叫卷卷？”
“随口取的，还没定。”
闻晏姝笑了笑，她笑的时候胸脯起伏，连带着被圈着的亓季昀身体也震了震，他抿着唇，些微的不高兴像气泡咕噜咕噜冒上来，冒出水面：“不好听吗？”
她语气柔和地肯定道：“好听。”
亓季昀耳朵麻了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习惯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于是咬着唇：“你别站沙发后边，好奇怪。”
Alpha乖乖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
“是在看明天的安排吗？”
她靠得太近了，远超正常社交距离，亓季昀悄悄往左边挪了挪，故作镇定嗯了声。
他努力把自己不正常的反应压下去，鼓了鼓脸颊，眸底浅浅，指尖胡乱点着智脑屏：“那都下雨了，哪都不能去，明天还是窝在酒店吧。”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体贴了，一点不像自己，补充道：“别误会，我今天还是讨厌你，我只是……不想我明天浪费掉一天，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后面的日程还是你自己安排。”
“而且，我今天很累了，你应该认真履行领养宠物的义务，好好照顾卷卷。”
闻晏姝嗯了声：“我让管家送晚餐上楼，别饿着。”
他可还没吃饭。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亓季昀眉头一皱。
两人鸡同鸭讲，他表情一不对，闻晏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弯起唇角，眸光温柔，认真回复道：“嗯，小动物就像小朋友一样需要认真照顾，我们宝宝真体贴，喝水润润嗓子。”
她倒了杯水递给他。
亓季昀又想岔了。
怎么两人的对话这么像刚有了小孩？
他端着水杯，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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