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裴韫昭也没有想到季景弦会在三天后就很爽快的答应了邀歌。
汪国巍因季景弦答应制作主题曲的事组了饭局，受邀者都是《十二律》核心团队，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与季景弦合作，对他了解不多，所以当汪国巍询问季景弦《十二律》哪一点最吸引他的时候，都竖直了耳朵。
在汪国巍殷切又期待的眼神下，季景弦慢悠悠道：“因为女主角说，《十二律》如果成功，那么主题曲也会被奉为经典。”
“那要是不成功呢？”
一瞬间，汪国巍的追问和三天前季景弦回问裴韫昭的声音，在季景弦脑内重合。
季景弦的目光投向旁若无人，专注品尝美食的裴韫昭，隔着大半张桌子的距离，她寻常淡然的神情蓦自将他拉回三天前的晚上。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推拉窗隔绝了屋内的嘈杂，她的眼睛像两颗银河流星，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有些许笑意地说：“就算不成功，以你的能力，还能达成烂片出神曲的成就。”
裴韫昭听着他含笑转述，抬眼就对上汪国巍想要暗杀她的视线，但她毫不慌张：“我说的是实话，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季景弦点头回应她，话音一转，“主题曲不难，但我有一个要求。”
汪国巍坐直身，语气真切：“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大家可以商量嘛。”
“女主角南宫凝的人物曲，交给我全权负责。”
汪国巍从业进三十年，第一次体会到好运来临挡都挡不住的感受……他吃饭之前还在头脑风暴怎么样才能压榨季景弦同时接下人物曲，没想到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开口，机会就送上门了。
“有你亲自操刀男女主的人物曲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季景弦摇头道：“我只做女主的人物曲，男主的人物曲更适合交给银海音乐。”
汪国巍想劝说的话，在听见季景弦说会亲自出面邀请银海音乐制作男主人物曲时咽下。
他曾打听过季景弦，别人评价他工作专业，性格直白，为人冷漠，从没有人说他是个热心肠。汪国巍好奇，但汪国巍不问。
因为他看见这位冷漠的才子时不时就会落在裴韫昭身上的视线，总是轻瞥又飞快收回，每次垂眸的霎那有如赤子的真诚。
12月28日，裴韫昭受季景弦邀请，到他的录音室听人物曲demo。
季景弦的录音室在崇川区老城区的小巷子里，穿过狭窄的街道才能窥见这栋小别墅的一角，外墙似乎做了涂鸦，只是茂盛的爬山虎为他们披上了外衣。
季景弦的助理从走进小花园开始，一路给裴韫昭介绍录音室的环境和设备，入门左侧是一间紧闭的房门，他有些遗憾道：“可惜试歌房的新音响还没到，不然今天在试歌房听歌效果更好。”
“……景哥还在调最后一个音，昭昭姐先坐吧。”
季景弦的专属录音室不大，走到门口能清晰听见他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裴韫昭目光投在季景弦打节拍的手上，他戴着耳机自然听不见助理和裴韫昭的交流声，只是在锃亮的玻璃上看见裴韫昭的身影，椅子一转，和她对视的时候将耳机取下，“坐我旁边吧，给你听听人物曲。”
他骤然靠近，将刚才取下的耳机戴在裴韫昭耳朵上，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到耳后，动作自然又轻巧，没有一丝逾矩，也没有刻意的停留，戴好后就立刻拉开了距离，随后流畅的旋律充盈裴韫昭的大脑。
歌声低低地响起，嗓音温柔得如同春日午后的微风，轻柔地拂过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副歌部分缓缓升起，像是夜空中升起的烟火，绚烂而热烈。声音高亢却不张扬，季景弦的男声唱女调，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感，恍惚间裴韫昭似乎跨越千年，撞上那位亡国公主不卑不亢的眸中。
**时曲终，像是南宫凝短暂又热烈的一生，即使赴死，依旧坚定从容。
裴韫昭睁开眼，神情认真道：“吃饭那天我没有提，但我其实有一个要求。”
季景弦看见她眼中笑意，有得到肯定后密密麻麻的欣喜浮上心底，嘴角不自觉上扬，“巧了，那天我没有说，但我其实也还有一个要求。”
“我要亲自唱人物曲。”
季景弦嘴角的笑容更甚，指了指电脑屏幕上文件的命名。
“《十二律》南宫凝-裴韫昭”。
“你说的，也是我的要求，这是给你写的歌。”
裴韫昭回想起前几天，季景弦的铁粉，她的助理说的话——“季景弦从来没有单独给别人写过歌，至少都是合作曲或者只是参与作曲，昭昭姐你想从季景弦手中拿到他亲自写的歌，难如登天。”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裴韫昭不禁笑出声，“谢了。”
“不客气，”季景弦一顿，“这可是我自己争取的。”
“再听听，待会试音。”
裴韫昭唱歌时的嗓音会比平常说话时低沉几分，听得出学过胸腔共鸣，技巧虽然难掩青涩，但正是这样宛若溪水缓缓的纯粹、干净的嗓音，有着真挚细腻的独特质感，反而赋予了这首歌新生。
她是第一次在录音室唱歌，也是第一次听自己被清晰放大的人声，刚开始放纯人声时她甚至有些紧张，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唱错了音，还唱错了词，所以并不对第一次试音的成果抱有期待。
但这种紧张很快消散，因为她看见季景弦脸上有笑容，不是揶揄更不是反话，“嗓子很好，知道什么时候转换共鸣腔，节奏把握也不错，是上过声乐课吗？”
“因为想尝试更多的领域，所以学了一些……不过上个月才开始。”
“看来你不仅在演戏上有天赋，唱歌也有。”
这话裴韫昭也听她的声乐老师说过，她曾一笑而过，夸奖的话听得太多自然没什么波澜了。
但从这位公认的音乐天才口中听说她有天赋，裴韫昭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受用于他人夸赞的，嘴角的笑容是真难压。
事实证明，季景弦的夸奖很有用，原定的四天录制时间，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了最终版的录制。
第三天下午她还有时间欣赏汪国巍派人拍摄的主题曲花絮，从摄影机里回顾三天里的录制，忽地想起她还不知道歌名。
季景弦似乎有些意外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问她要不要亲自给这首歌取名。
“《凝魂》——可以吗？”
“这是写给你的歌，你有权力选择它的名字。”
至12月30日，裴韫昭所有工作完成，提前给团队放了假。
12月31日，晴。
裴韫昭自然醒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内，给玻璃表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如果忽略已经11点钟的事实，那么这就是充满希望的早晨。
从昨天到今早上，裴韫昭手机里积攒了很多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她好友不多，但每逢年过节都爱约饭，只要没有工作安排，她会酌情出去社交一圈。
刚点开魏清染的聊天界面，答应晚上一起吃饭的消息还没发出去，一通电话率先闪了进来。
自从添加了联系方式后，季景弦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伴随轻微的电流声，磁性的嗓音传至裴韫昭耳内，“今天有空吗？昨天忘了多备份一版，方便下午来补录一下吗？”
“可以，几点？”
对面顿了一下，“四点吧。”
看吧，有时候加班就是这么突然又没有道理。
裴韫昭这四天里每天都来录音室，轻车熟路走进去，每次室内室外都有人交谈或者工作，总是热闹的，唯独今天推门进去，迎接她的只有洒落在电脑上的夕阳。
季景弦的录音室足够大，甚至有属于植物的角落，大家都很默契地将植物角安置在窗边能照到太阳的地方，开得最盛的粉色山茶花，也不知道是谁在花上洒了一层金粉，夕阳下闪烁着生动的色彩。
录音室的门从里打开，一瞬间门内门外两人的视线猛然相撞，在对方微怔的瞬间，裴韫昭已经走了进去。
整个录音室的人都已经放假，上班的只有老板。不过这位上班积极的老板工作效率很高，再加上这几天两人合作还算默契，不到半个小时就录制完成。
电脑在保存音轨，裴韫昭靠在座椅上，注视着季景弦一心二用进行其他的工作。
一张纸一支笔，手上拿着吉他，弹弹写写，纸上全是裴韫昭看不懂的音符。
直到看见季景弦放下吉他，眉间似乎还有些困色时，裴韫昭好奇问他：“在写新歌吗？”
季景弦摇头，“在改编……”
他忽然一顿，拿起刚放下的吉他，盯着她道：“帮我选一选哪一版更好听吧。”
刚才季景弦弹得断断续续，裴韫昭丝毫没听出是什么歌曲，直到他完整弹出两个版本后，她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隐隐的熟悉感。
“《独白夜》？”
裴韫昭看见季景弦眉间的困色骤然散开，点头时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更喜欢哪个版本？”
“原版。”
毫不犹豫的回答像是一盆冷水泼下，季景弦嘴角的笑意有一刻的僵硬，“不行，一定要在两个改编的版本里选出来更好听的一个。”
“那就第一个。”
“原因呢？”
“第一个改编的少一些，更听得出原来的旋律。”
“可你没有听过原版的吉他独奏。”
季景弦说完后有一霎那的停顿，裴韫昭仔细想了想，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听过，无法反驳季景弦的话，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听过原版的吉他独奏？”
“……因为原版没有吉他独奏。”季景弦移开视线，在纸上又勾写着一些神秘符号。
“那你为什么不发吉他独奏？”
季景弦写字的手一顿，直直对上她的视线，问道：“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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