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受邀之人都到了，赵睿就让人送来了酒，作为主人家，他也没提议作诗、行酒令等宴会常有的方式，而是让大家随意，只当来他府里松散一日。
别以为是个文人就喜欢作诗、行酒令，那也得动脑子呢，在场的人为了当官，哪个不是寒窗苦读多年，除了真心爱诗文词藻的，寻常人当官后就很少再琢磨那些了。
赵睿这提议可合了大半人的心意，至于有心表现的那少半人，他也不阻止，只指了早就备下笔墨纸砚的地方，让他们随意取用。
裴彦暗自嘲笑这几个爱卖弄的，他们这么一来怕是就被排除在择婿名单之外了吧？人家靖北侯府的大小姐择婿，即便她本人喜欢诗文出众的，靖北侯老夫人和赵睿肯定也不会选这样的人。
诗文不是不好，而是选婿得综合考虑各方面，不可能只选个擅长写诗文的。
一众人在暖阁里闲谈，天南海北什么都聊，有的人说家乡趣闻，有的人说游学经历，有的人讲读过的游记……赵睿并不打断，谁说话时他都含笑听着，时不时还能搭几句话。
裴彦说的话少，他在默默观察，当发现不管谁说什么，赵睿都能接几句后，他不禁眸光微闪，在官衙可没见过赵睿这一面，谁的话都能接上，且说的还不是含糊应和的话，这说明……那些事他均有所知。
除了赵睿，裴彦还留意到几个人，在官衙表现出的和此时放松状态下表现出的有些差别，明显更有见识。
他把这几个人记下，往后可以试着与之来往。
这些人在暖阁中谈天说地，暖阁外也有人在暗自观察他们。
楚霏站在梅林外一座阁楼上，赵悦陪在旁边，两人修炼功法后目力均得到加强，哪怕这里距离暖阁远一些，她们也能看得清。
“怎么样？有看中的吗？”楚霏问。
赵悦绕着胸前垂下的一缕头发，很随意道：“光看外表啊？那长得好的心未必好吧？”
这话就是明说“看长相不靠谱了”！
“那光心好，长得难看的也不行啊，日日相对的，恐怕连饭都吃不下去吧？”
赵悦噗嗤一笑，被楚霏这话逗得不行，她挽上她的胳膊，轻轻摇着：“娘，确定要在这些人中选了吗？”
“嗯，这是你哥哥挑出来较为合适的一些人。”
赵悦眼睛一转，推着她走：“太冷了，您回去歇着吧，我去试一试，保管今天给您挑一个人出来！”
“多挑几个也无妨，咱们还得仔细查查人呢，你选得少了，万一查出来有不合适的，总还有备选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去找嫂子，让她陪我近距离看看。”
楚霏被赵悦推着走，见她实在不想让她在场，只好笑着离开。
目送母亲离开，赵悦提裙去找刘静雅。
临近午时，刘静雅带着丫鬟提着食盒来了暖阁，赵悦跟在她身边。
暖阁中的公子们远远看到她们，各自端正了坐姿，纷纷整理衣袖和袍角，等他们恢复了衣冠楚楚的姿态，刘静雅带着丫鬟们也到了。
“夫君，各位大人，我带人来摆膳。”刘静雅屈膝一礼，赵悦在旁亦屈膝行礼。
众人纷纷起身还礼，赵睿则近前几步迎了过来：“辛苦夫人了。”
刘静雅含蓄一笑，挥手让丫鬟们摆膳。
在场的年轻公子们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这两位女眷，略过已经盘了妇人髻的刘静雅，主要看的是明显未婚女子打扮的赵悦。
长得娇俏，衣饰不算繁复，却处处华贵，可见这姑娘在府中很受宠。
有心的人在暗自观察这位靖北侯府的大小姐，衡量着求娶的利弊。
裴彦站在众人之中，早在起身行礼时就不着痕迹站到了众人前面，此时他距离赵悦仅有几步之遥，是秋日宴后再次近距离看到她。
换了冬装的她依旧很漂亮，半点不见臃肿姿态，他都有点担心她是不是穿得薄了些，姑娘家可受不得冷呐！
正摆膳呢，赵悦忽然看向赵睿，笑道：“哥哥，你也要和众位大人坐在一处用膳吧？”
没等赵睿回答，她径直走到主位那边，把那里放着的几案单手提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轻巧放到距离其他人席案更近的地方。
谁也不防她会如此，赵睿和刘静雅都愣住了，全然没反应过来。
至于其他年轻公子，满脸惊愕者比比皆是，好几个表情没太控制住的来回打量那几案和赵悦，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另有大半人反应过来，均皱起了眉，眼底流露出或浅或深的不喜。
裴彦则被这姑娘给逗笑了，显然，不止他，所有人都看出她是故意的了。
赵睿嘴唇动了动，虽然出乎预料，却也没责备她，而是有些无奈地打发她走人：“好了，和你嫂嫂回去吧！”
“哥哥和众位大人请慢用！”赵悦行礼告退，刘静雅摇头失笑，亦行礼离开。
摆膳的丫鬟跟着退下，众人竟没有立刻入席，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裴彦多看了几眼那个被赵悦单手挪动的几案，这东西长四五尺、宽两尺，通体实木打造，大多数人家都有，这种实木的家具有多重……是个人心里都有数，至少他们在场的这些成年男子，想要挪动得两人一起抬。
可赵悦单手就能提起，还很轻松地搬到了几步之外，放下时很轻盈，足见她搬这几案十分轻松。
这说明她力气很大，或许还身怀武艺，这样的女子……寻常读书人是决计不会求娶为妻的。
裴彦暗笑，果真是能以战功封侯的武将之女，她这故意一下恐怕会吓退不少人。
“赵大人，令妹……学过武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赵睿答得坦然：“学过，我娘教的，她每日都会到府里的演武场晨练。”
好些人面面相觑，但转而一想，人家本就是武将家的小姐，学过武不是理所应当的？
可这样的小姐，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再喜欢也不敢求娶啊，真娶进门，那往后若是夫妻吵架，他们怕是连人家一巴掌都挨不住！
裴彦眼睁睁看着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同僚们，九成九都退却了。
他心中却很高兴，这些人担心未来的妻子武力太高夫纲不振，他不怕啊，反而还觉得很惊喜。
本以为当日能救下被惊马所伤的他，是赵悦正好在附近，反应快、勇敢，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不像其他闺阁小姐那般柔弱，全未料到她竟然还会武艺，还有这般大的力气。
而且，她今日故意展现一二，只为试探在场之人，这做法当真是聪明伶俐极了！
裴彦心想：越发心动了怎么办？
这之后，众人入席用膳，大半人都吃得心不在焉，少部分单纯只为赏梅来的，倒是品尝出了饭菜的美味，裴彦更是吃得开心。
赵睿食不知味吃着，不着痕迹观察众人的反应，很快就发现……请了约二十几位年轻公子，如今还有心结亲的恐怕不超过三位，他顿感头痛，这些人要是都不成，他再从哪里给母亲和妹妹找合适的人选来供她们挑呢？
用膳后，众人又坐了会儿，赵睿见他们明显没心思多待，便亲自送他们离开了。
裴彦故意落在了最后，临出梅林时，笑着问：“阿睿，这梅花开得正好，可否容我折几支回去？”
“啊？”赵睿微愣，继而大方道，“裴兄随意，尽管挑最好的折。”
这样一来，他因折梅就暂留了，赵睿还要送客，只能让身边的小厮伺候着。
裴彦慢悠悠穿行梅林之间，看到盛开得好的梅花就伸手去折，等赵睿送客后再回来，就见他的小厮怀里抱了十几支怒放的梅枝。
“阿睿，你回来了？”裴彦回头一笑，收回手拢在广袖中，长身玉立静候着他走近。
赵睿再次被他惊艳，接着后知后觉意识到，裴兄……就是方才他观察到的那三位有心结亲的人之一。
此时他再看裴彦的眼神就变了，多了些考量和探究。
裴彦哪能感受不到这点变化，他暗自松了口气，可算是让这人意识到最好的妹婿人选就在眼前了。
“裴兄折好梅了吗？”这看人的角度一变，赵睿就不大想让他在府中多留了。
裴彦也明白过犹不及，靖北侯府肯定还要好好考虑，今日这般足矣，便含笑点头：“这十几支已经够了，阿睿今日待客也累了，早些歇着吧，不必亲自送了！”
不让主人送，这就是表达亲近之意了。
赵睿沉默一瞬，也不推让，干脆让他的小厮抱着梅枝跟上。
目送裴彦走远，他大步就往寿安堂走，一进门就发现母亲、妻子、妹妹都在这里，一副刚用过膳的样子。
“席间吃饱了吗？没饱的话让人再给你上碗面？”楚霏问。
赵睿摆摆手不让麻烦，他径直看向赵悦：“你今日那一下，可知吓退了多少人？”
赵悦撇嘴：“能被吓退还不好？省了挑的功夫呢！”
赵睿心里虽然赞同，但到底对她神来一笔的做法不大高兴。
“夫君消消气，且说说还有几个可选的？”刘静雅在旁拍拍他的手以作安慰。
“估摸着不超过三个。”赵睿气闷。
刘静雅和赵悦视线一碰，均忍不住笑意，一个觉得小姑子这做法省事聪明，一个则自得她果真机灵。
楚霏：“说说，都是谁家？”
“耕读之家的钟淮，现年二十岁，在刑部任职；寒门之家的黄旭，现年十九岁，在礼部任职；还有没落世家的裴彦，现年十七岁，在学士府任职。”赵睿把他观察到的那三个人说了出来。
刘静雅迟疑：“十九岁、二十岁……是不是年岁相差太大了？而且，他们确定不曾定亲、娶妻吗？”
“这就得让人仔细查查了，睿儿，可知他们家乡在何处，派人去当地多打听打听吧！”楚霏也担心对方家乡会不会有未婚妻和糟糠妻。
查清楚这些，也是为了避免伤害到另一个女子，没办法，戏文和话本里这样的故事太多，他们得防患于未然。
“好，我会安排人去查的。”赵睿应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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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想要真相的侯夫人（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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