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2 章

阿锦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盗走祭台上的东西。跟你一样喜欢钱吗?但是出现在祭场里的东西,即使是废弃的祭场,也肯定不对劲吧。他不担心出事吗?”

她看向那个被卫兵包围着的男人,又转头看向云万渺,眼里是毫无伪装的困惑,她为此真实地感到困惑,云万渺却听着她的困惑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阿锦眼中的困惑更深了,还带上了些幽怨,她抗议道,“你笑什么?这好笑吗?”

“不,哈哈哈哈,不是。”

云万渺笑得更大声了,近处几个卫兵听见她的笑声,狐疑地看了过来。云万渺站起来向被打扰到的卫兵告了罪,重新坐下后,一伸右手把阿锦揽了过来,“什么呀你这个人,有的时候看上去好似什么都懂,有时候又看上去什么都不懂。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好玩?”

阿锦用手推了推她没推开,便随她去了,“这不是很正常么,不存在有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也不存在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一蜉蝣,自然有擅长的领域,也有不懂的知识,所以我才要问你啊。”

“哎呀,这个道理我知道,就像我也对阵法符箓什么的一窍不通,但你这么细细一解释就很没意思了。”

闻言阿锦一把推开了她,语气里已然透露出不满,“又不是为了有意思才问、才说的。”

“好嘛好嘛,”云万渺赶紧回归了正题,“阿锦一定没有见识过贫穷吧,哦不对,就算见识过,现在的你应该也不记得了。在望不到尽头的穷困绝境面前,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你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七个铜板,直到下周甚至下个月之前你都只能依靠这七个铜板过活。你的生活将变成:没有糕点吃,没有午觉睡,甚至没有书看,没有神话故事听,很难受吧。那么这个时候你遇到了一个机会,二选一的机会,左手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你的生活会得到质的改善,从此再也不用攥着手里的铜板发愁,右手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你会有所损失,损失的范围从受到诘问与批判到失去一切不等。如果是你的话,啊,你肯定不会选。但我说不定会尝试一下呢。”

阿锦皱起眉头,对云万渺的话相当不赞同,“什么百分之一,分明是百分之百,只要做了不义之事,得到惩戒是迟早的事。”

“哈真是你会说的话,”云万渺挑了挑眉,“事实上,如果没遇到我们,他只要咬死说自己做的这些事是受到那东西的蛊惑,按目前所知花城对那古物的认识,还真没法判断所言虚实,只能接受他的自辩。”

阿锦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云万渺说的是事实。如果她们没有亲眼见过白影真貌,没有于那日山下遇见那人,知道他明明可以在安全的地方向安全的人寻求帮助,却主动放弃。

但她依然觉得云万渺说的不对,又没办法反驳,这种感觉让她非常讨厌,也使她说出的话显现出锋利,“我总觉得你在为他辩解,因为你也是小偷吗?”

这话可真是伤人,云万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脸上的笑全然变成了假意。

她深深呼吸,平缓了情绪再开口道,“我们不一样,我这种人也是有存在的价值的,阿锦你不懂,以后你或许会知道。”

阿锦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即使是不懂察言观色的她,也看出来云万渺的脸色不太好看。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让她想要抹去一切被揭露在阳光下的阴暗,她并非针对云万渺,也无意让她伤心。

她转移了话题,也放缓了语气,“那没钱的话,为什么不去赚呢?”

云万渺的注意果然自然地跟着转移,刚刚不正常的神色也消失不见,“没钱的话去赚不就好了,嗯,说的倒也没有问题,只是你见过饿死的人吗?好吧好吧,见过也不记得了。总之,他们饿死总不会是因为不想吃饭吧,没钱是因为不想赚钱吗?这种事情太难说了,或许我不应该说那么绝对。你昨日去永安巷的时候,去他家里看过了吗?”

她昨日确实去到那人家里,但似乎没什么好说的,或者说阿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地方。小小的房子里,放着一张小小的床、一张小小的桌。她去的时候,房子里只有一个老人,躺在唯一的床上,身子和盖的毯子一样薄。房子里很昏暗,是阳光从未涉足的地方,但她不用光也能看清老人白而稀疏的头发,犹如冬季最后一场雪的尾声。

虽然从邻居那打听到这人是有一个老母,但她也没想到一进屋是这种情况,云万渺说的不错,她确实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譬如此刻,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应该轻手轻脚退出去还是和老人家打个招呼。

老人家没说一句话,但还是好心地帮她解决了这个烦恼,因为经过尝试她发现,老人家根本听不见她发出的任何声音,直到她离开,都没有抬一下头。

她把这些平铺直叙地讲给了云万渺,云万渺一针见血,“你确定老人还活着?”

阿锦对她抓住的重点十分无语,“……这我能感觉不到吗?何况我看见她呼吸了。”

“那还行,那你眼神还挺好。”

跟这人聊天,总有一种戏台上演出进行到一半,嗓音嘹亮、容貌秀丽的青衣突然提了只猴上来,要给大家表演耍猴,让人想配合也无从配合,想保持原本的正经也保持不住。阿锦闭上眼又推了她一下,示意别说胡话了。

云万渺轻笑一下继续说道,“即使这么说,也还是不知道具体状况。我也不想胡说,随意揣测别人。我只能说,很多人都说努力就能成功,这句话不能说错吧,但它的实现是需要代价的。

一个贫民,没有支持,要照顾独居且没有自理能力的老人,怎样才能让生活越来越好呢?付出远超常人百倍的努力,忍受远超常人百倍的辛劳,这样生活就能越来越好吗?他的身体和精神承受得住这样大的压力吗?他努力的时候能做到不忽视他那老母吗,又或者照顾老母的时候还能这么努力吗?我承认通过努力去获得成功是无数人验证过的可行方案,但不是所有人的所有努力都能换来等价的结果,成功是需要运气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好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并不好运。

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终其一生或许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维持’,不至于越来越落魄,但也没法攒下大比的积蓄。钱是在赚的,钱也是在花的。去获得超越阶层的成功?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我无意为任何人辩解,我也不喜欢那个人,他永远心虚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付出所有往上走的决心,如果花城官家有需要我会跟着一起狠狠批评他的罪行,但我认为没必要去否定他,因为我们并不真的了解他,也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了解‘成功’,连刚刚的那几个简单问题都给不出答案。

我也不想否定贫穷与困苦,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千千万。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正如石佳敏所说,有时原因没有那么重要,不管他因为什么做出这番行为,之后都要到牢狱里报个到了。”

阿锦听得云里雾里,云万渺的话语在她眼前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临渊而立,望着深邃幽暗的、永无止境旋转着的漩涡,跳进去会被流速巨大的水流卷走,拖拽着、翻滚着直到触碰湖底,这个难说是快还是慢的过程会让人痛苦、让人受伤、让人迷失方向,但最后会让她找到消弭她一切困惑的答案。她看着那邀她共舞的漩涡,觉得自己还没做好一跃而下的准备。

她尚未启程,她依然困惑,她拒绝承认云万渺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根本不算回答。

她看向云万渺,直白地坦露自己的心声,“我不明白,你这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哎呀,阿锦啊,”云万渺眼里又流露出了笑意,她没有回望阿锦,只是抬头看着高天流云,看着今日一转昨夜阴沉的晴天,用如蓝天白云般晴朗的声音又说出了阿锦听不懂的话,“真是犯规啊,你这根本不是在问那个男人,不是在问钱的问题,你是在问我人性、问我人生,这种问题我回答不了呀。这么说吧,这就像你捧着一碗豆花问我什么味道,我说是甜的或是咸的,但你问完去尝可能就会发现,诶呀!不是我说的那样甜或咸啊。阿锦,这种问题我回答不了,答案得要你自己去找。”

阿锦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她不打算原谅云万渺了,这个人说话拐弯抹角、不清不楚,让她不明不白,问完问题心里却更添疑惑。她才不是那种因为吃的豆花跟别人描述的不一样就不高兴的人。

“我讨厌你。”她对云万渺说。

她说着讨厌,声音却相当平静,云万渺的回复也同样平静。

“那好吧,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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