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镜子(三)

哦,精神损失费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沈暮一脸大度地发了声明,说了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并将那些家长准备私了的费用全交给了秦苗,让她公开代捐给了慈善机构。

方晴乐死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憋大的,哈哈哈,不愧是你!”

沈暮笑而不语。

方晴瞥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悄悄给她递了张纸条:“今天谈于风又逃课了。”

沈暮看了眼纸条上写的地址,拧眉。

方晴:“最近他老往那个星辉跑,他爸妈抓了他好几次,还抽了他一顿,但他叛逆得很,整天和他那堆狐朋狗友凑一块,越来越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谁劝都不好使。”

“所以?”

“所以我就想让你跟他聊聊……”

“……我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你是他暗恋的人啊!”

沈暮默了,这人连他亲生父母的话都不听,她不觉得她这个所谓的暗恋对象的劝告能起到任何作用,毕竟上一个认为爱情能拯救一切的秋棠,骨灰都凉了那么多年。

更何况,谈于风的暗恋也太抽象了,不管在表白前,还是表白期间,或者表白后,女朋友换来换去的,就没停过,还时不时故意让她看到他和他女友卿卿我我的场景……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可真是太恶心太廉价了。

沈暮被侍应生带着进入了一个包厢,里头音乐震耳欲聋,灯光五光十色,酒味、烟味,暖烘烘的,混着香水的味道颇为刺鼻,有几对男女不着一物地在光线昏暗的角落交缠在一起,嬉笑玩闹,恍若群魔乱舞。

沈暮背着包,穿着粉色的大衣,半张脸埋在白色羊绒围巾里,格格不入地站在门口,在众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场面瞬间安静了。

“谈于风?”

她揉了揉鼻子,眼珠转动,在一堆面面相觑、迅速穿衣的男女里转悠,很快地就找到了喜欢逃课的某人。

谈于风懒散厌烦的表情一凝,怔愣了几秒,蓦然从沙发上站起身,脸色极臭,语气极冲:“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沈暮不悦,脸上礼貌性的笑容也跟着退去,要不是方晴请她,她确实不会来。思忖了一下,决定单刀直入,至于他听不听,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逃课累积一个月,会被开除。”

谈于风明白了她的目的,胸口当即堵了口恶气,但面上不显,只吊儿郎当地坐了回去,轻嗤道:“原来是给我爸妈当说客,来教育我这个坏学生了。”

他手臂一揽,原本坐在他身边的穿着火辣的女人立马娇柔柔地坐进他怀里,嘤咛一声,红色的指甲在他敞开的领口轻挠,目光挑衅地看了沈暮一眼。

“开除了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谈于风嘴角勾起,眸中却无半点笑意 ,他的双手熟门熟路地探进女人的裙摆和领口,让对方娇喘着贴得更紧,一双黑眸却盯着沈暮不放,似乎打算当着她的面,和这个女人在沙发上表演十八禁。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资格管。”沈暮眉间微蹙,脚步一转,将那些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和各种下流打量的目光抛在身后,径自离开。

“随你的便吧。”

走在成长的路上,渐行渐远和分道扬镳是不可避免的,时间迟早会改变她所熟知的一切,推着她不断往前。

“再见。”

包厢门合上,遮住了那个漠然的背影。谈于风嘴角落下,趋平,死寂,而后在怀里的女人扭蹭着吻上来的那一刹,猛地甩开了对方。

沈暮在走廊里被拦了。谈于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气息不稳地喊着她的名字,沈暮瞄到对方的手,瞳孔微缩,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见对方竟然还想凑上来抱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抽了回来,抬手就赏了他一个耳光。

谈于风脸被打偏过去,立刻浮起一片红肿,他表情恍惚了一瞬,回过头,怔怔地看向沈暮,却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显露无遗的憎恶和发自内心的排斥,嘴唇抖了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试探?吃醋?都得胡扯的。

他清醒了,他完了。

沈暮此刻只觉得晦气和前所未有的后悔,他大爷的,她不该打他的,你看,现在她整只右手都脏了!

她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右手僵硬着,光速跑出KTV,寻到了相对干净和清爽的空气,还有不再辣眼睛的街头公园。

“暮暮,你怎么了?”江寒蝉等到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对方的脸色吓到了。

“没什么。”沈暮摆手,又左右看了看:“有袋子吗?”

江寒蝉怔了一下,立马从包里掏了个食品袋。沈暮接过来,微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背过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把袋子往嘴巴一兜,弯着腰,疯狂呕吐。

江寒蝉神情错愕地跟上去,手刚碰到她的背,就被躲开了。

“脏死了!”她吐着酸水,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不要碰我!”

江寒蝉:“……”

沈暮吼完,停顿了一下,唰地转过头,果然对方一脸受伤到心都要碎掉的表情,脑袋耷拉下去,似乎想马上找个分类的垃圾桶安分地钻进去。

“我不是在说你。”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失控的情绪,然后用左手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对不起。”

江寒蝉眼眶红红地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沈暮抿了下唇,举起自己的右手,一点一点的,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江寒蝉听着听着,玻璃心就自动黏好了,还特别开心和激动地抽出了几张湿巾,抓着她的右手,轻柔又细致地来回擦拭。

沈暮捂眼:“擦不干净了,我感觉眼球上也长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我真的好难受……”

江寒蝉心头一跳,焦急地掰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观察良久,大松了口气:“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吗?”

“嗯!”

“可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好脏啊……”

沈暮崩溃了,她今天就不该多管闲事。

江寒蝉摸了摸她的眼角,一脸温柔地掏出了一瓶消毒酒精:“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帮你把它们统统都洗干净。”

沈暮:“……”

感觉眼睛更难受了。

江寒蝉帮她的手消了毒,然后牵着她,马不停蹄地回了沈暮的那套公寓。

关于他的事,她提前和秋玥打过招呼,对方火眼金睛,当天就把江寒蝉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暮觉得秋玥是默许了,但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若有似无的负面情绪,于是就亡羊补牢地强调了一句:“小姨,其实是我主动的。”

看完就弃,那也太不负责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没看够啊!

秋玥惊讶地扫了她一眼,而后摸着下巴,眯眼笑道:“小小年纪,比我还会,不错,不愧是我的侄女。”

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沈暮没有解释,有样学样地将江寒蝉的指纹录进了密码锁,往后周末去哪边都可以畅通无阻了。

江寒蝉把人带进画室,拉上窗帘就开始脱衣服,沈暮秒懂,配合地把门反锁,打开灯,然后将外套也脱了,挂在扶手上。

墙壁上原本有很多女人的画像,但在江寒蝉来这的第一天就被清除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关于他的描本。

没有头,没有四肢,只有一具爬满长疤的苍白又精瘦的躯干,以各种角度,镶砌在纯黑色的背景框里,就像梦里那样。

江寒蝉把上半身衣服脱光,然后坐在布艺沙发上,面向正在调色的少女,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姿势。

“转过去。”

她今天想画他的背。

江寒蝉很听话地转过身,跪坐着,腰背挺直,双手扶着沙发的靠背。

根据秋玥的调查资料,沈暮了解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江寒蝉的父母,十年前他们所驾驶的车辆撞破了海岸护栏,坠入大海,最后只有江寒蝉一人幸免于难。

他是独子,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

至于秦苗,她是江素雪的好友,丈夫韩刍明是苏域的表哥,所以平时在学校她会照顾他一些。

沈暮手腕顿住,缓缓放下笔。

江寒蝉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回过头:“画好了?”

“嗯。”

他笑起来:“那眼睛还难受吗?”

沈暮眨了眨眼,没回话,只是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取过一柄刮刀。

“我们是男女朋友,彼此之间拥有不成文但约定成俗的契约关系。”

江寒蝉看着她朝他走近,坐在他身边,用一种异常认真的口吻娓娓道来。

“契约之内,你不能背叛我。”

沈暮注视着他,左手搭在他的肩头,右手握着那柄刮刀,三角形的刀尖沿着他脖颈上的那条疤痕,细细描摹。

金属冰冷,还是一个具有威胁性质的危险存在,江寒蝉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喉结滚动,漂亮的凤眸一如既往地盈满了无可救药的迷恋和专注。

“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握住了她的手,贴在颊侧蹭了蹭,眼眸亮亮的,定定地望着她:“但我真的很好奇背叛的后果。”

沈暮将刮刀扔开,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防身的美工刀,拍了拍他的胸口,挑眉道:“我会把你騸了,一寸寸挖空你的内脏,让你的劈腿对象亲自煮熟,喂你吃下去。”

当然,这身皮也要剥掉的。

最好沿着这些疤来剪开,做成老宅地下室的窗花,骨骼也可以做成牵丝人偶,摆进她的橱柜。

嗯……还有这双眼珠子……它们会做为她最漂亮和不巧的藏品,装进她亲手融制的玻璃罐里,见证她幸福的余生直至死去……

沈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眸光闪动,身体亢奋起来,唇角也不自觉翘起,但瞥到对方呆滞的表情,又收敛了一些。

“害怕?”

秋棠是个疯子,而她沈暮,就是秋棠精心栽培的不折不扣的小疯子。

江寒蝉摇头。

沈暮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那你哭什么?”

江寒蝉继续摇了摇头,然后将她抱进怀里。他知道的,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

她与他,才是同类。

从小到大,沈暮一直都是温柔文静的乖乖女形象,即使自由之后也并没有立刻放飞自我,反而更习惯于随遇而安。

江寒蝉从来没见她对什么东西执着过,她好像什么都感兴趣,又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她的热爱永远建立在一个随时随地能抽身而出的短暂又自我的世界。

所有的人或物,在她眼里都是可以放弃,甚至退而求其次,找出替代品的。

但他不一样。

她对他有了控制欲和占有欲,她独爱他的身体,只允许他深入地触碰她,无底线地靠近她,并且也只有他才能激起她心中虐杀和收藏的**。

他就知道,她超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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