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暮一觉醒来,旁边的奇玉已经败走客厅三百回,早早不见了踪影,小沙发上搁着织了一半的毛衣。
她默了默,从一地的钩织玩偶中捡起了一只草莓熊,望向还在孤军奋战的某人。
“你干什么?”
江一鸣手指都要磨出火星了,但他一点都没觉得累,反而因为旗开得胜显得精神奕奕,亢奋得不行。
“我看你那些玩具都很旧了,就想给你做点新的。”他双眸亮带光地凑近她,手里提着一只彩色小水母,触须晃啊晃的:“怎么样?喜欢吗?”
沈暮眼珠转动,注意力全落在了他裹着创口贴的手指上:“你不疼吗?”
“哈哈,还好吧,就是太久没练,有点手生了……”剩余的词吞回肚子里,江一鸣突然龇了下牙,倒吸了一口气。
沈暮嗤之以鼻,抓住他的手,将剩余的创口贴一个接一个地撕掉:“继续啊,怎么不笑了?是不喜欢吗?”
“……”江一鸣没出声,因为他走神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思塞满了他的大脑,横冲直撞的,最后都聚焦在了为他治愈伤口的那双完美无瑕的手上。
那种滑凉滑凉的触感,表层半透明的没有指纹的肤质,软到仿佛丢失了骨头却又力量感十足的肢体,莫名地让人想起了某种潜行在深海的软体动物……
他脑子卡壳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挨过去,几乎是情人之间相拥距离,远远看着,就像他把沈暮抱进了怀里似的。
他嗅到了沐浴露的芬芳,那牌子叫小鳄鱼爱洗澡,和他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是一样的,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
沈暮把他手治好,丢开:“别再做这么无聊的事了,一点意义都没有。”
“怎么没有?”他反握回去,这次留住了人:“难道你不喜欢,不开心吗?”
“不。”
“……好吧,那我不做就是了。”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着,而后在某一刹倏地攥紧了对方想要挣脱的手掌:“沈暮,你要去哪?”
沈暮无语:“我要喝水。”
江一鸣一听,立马跟着去了:“那带我一起啊,我给你倒!”反正就是不愿意松开。
沈暮看他又发病了,索性不再浪费口舌,就当自己牵了条大金毛,兀自往前走。
众所周知,金毛对人很友善,但对其他同类可就不优雅了,往往还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比如,沈暮才踏进厨房不到一秒,旁边的江一鸣就炸了。他撒开手,怒不可遏地奔到灶台边,对着擅自使用他厨具的某只心机喵指指点点:“你别太过分了!”
珐琅锅里是热腾腾的奶油蘑菇炖鸡,这是江一鸣最拿手的一道菜,奇玉踩在凳子上,戴着厨师帽和围裙,正用一柄夹子在里面搅拌食材。而此时此刻,面对江一鸣突如其来的控诉,它并没有向他解释原由或者道歉,而是双手握着夹子,一脸黯然地转向了站在门口的沈暮。
“奇玉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占这些厨具,也没有弄脏厨房的任何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这么生气,奇玉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一鸣气极反笑:“这只是厨具的问题吗?”
再说了,他是人,它是猫,两个物种差距辣么大,他怎么就成它哥哥了?!
奇玉似乎被他的大嗓门吓到了,肩膀颤了颤,脑袋一点点耷拉下去,情绪越发低靡:“奇玉不明白,奇玉只是心疼主人睡了很久,肯定饿坏了,所以想要做些美味的食物报答主人的收养之恩,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哥哥骂了……”
江一鸣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吐血,这茶言茶语的东西,是在内涵他只知道争宠,小肚鸡肠,不知收敛,不知道体贴沈暮是对吧?
“你……!”
“够了。”
沈暮揉了揉眉心,终止了这场闹剧。
“这是我的厨房,我现在只想喝水,你们两个要掰头,就滚到外面去。”
奇玉很听话,摘下围裙和帽子,乖巧地滚了出去,江一鸣则抱着手,气哼哼地站在原地,表示不听不听,他就是不走。
“你也滚。”
“我不!”
沈暮喝了杯糖水,准备拿叉子去试试锅子里的炖鸡,结果被人当场制止了。江一鸣抓着她的手腕,差点音量超标:“你不怕里面有毛吗!”
“什么毛?”
“猫毛!”
沈暮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又不想理他了,江一鸣见状,心一横,干脆把整个锅都端走,滚之前还大声嚷嚷:“你想吃炖鸡,我给你做就是了,至于这个不讲卫生的东西,还是送给大鹅兄弟享用吧!”
厨房外,来往的通道内,被指桑骂槐的奇玉渐渐停下了擦拭花瓶的动作,并在江一鸣大张旗鼓地路过时,悄然昂首,不卑不亢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
它歪了下脑袋,冲江一鸣比了个口型,将手中抹布撕成两半。江一鸣看不懂唇语,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不过依照对方脸上露出的诡异又阴险的笑容来看,绝对是挑衅没跑了。
刚刚还在沈暮面前装可怜,现在又面目狰狞地朝他露出獠牙,哼,他猜得果然没错,这小绿茶就是个别有用心、心怀鬼胎、胎胎爆表的垃圾货色!
介于对方来路不明的身份与屡次踩他雷点的行为,江一鸣单方面地把它鉴定为不可回收垃圾,并在心底打起了小99,准备找个契机,让它在沈暮面前适当地原形毕露,然后无害化处理掉。
江一鸣择了几片菜叶,扯碎了扔进锅里,连同凉掉的奶油蘑菇炖鸡拌了拌,喂给那群上岸后飞奔而来的大鹅吃。
之前因为撸过它们的羽毛,杀过它们的兄弟,这些大白鹅对他警惕得很,可惜只要是动物就难过口腹之欲这一关,每次拿食物引诱一下,它们就会立刻放下仇恨。
“等我把它的皮扒了,就给你们做油炸猫条~”
江一鸣看着它们干饭,笑得格外人畜无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踏入了残忍与狠毒的范畴。
想想也是,他又不是人类,当然不会遵守人类社会的道德与法律,包括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作为江医生的原则与底线,他也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江一鸣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起身从改造成库房的木屋里挑了把顺手的小刺刀藏在腰后,接着循路返回别墅,上扬的唇角一直是微笑状态。
“藏好你的尾巴,贱货。”
最好别让他抓到它当间谍的马脚,不然他可得连夜放鞭炮庆祝了。
事实上,他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不协调的细节积攒过多,那么一旦有名为杀心的扣锁介入,这些蛛丝马迹就很容易被引导着连成如山的铁证。
停栖在瓦伦斯的那天,江一鸣怕沈暮反悔又把那只犀牛蟑螂一起带回家,就私底下去找过奇玉的卖家,顺便查了一下奇玉的身世。
据他得到的信息,这只疑似被人虐待过的黑猫是对方无意间捡到的,不爱吃猫粮,对人凶悍又防备,动辄撞坏家具,养了一天就失去了耐心,便流到了宠物市场。
江一鸣观察了它几天,发觉对方经常借着打扫的名义在二楼独处,便找了个空档在走廊的烛台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
凌晨一点,他将实时监控当做证据交给了沈暮,然后现身拦截了正背着一个黑布袋从左边通道无声走出的奇玉。
它的窝在玩具屋门口,江一鸣站在窝与猫之间,指尖把玩着那柄刺刀,嘲弄道:“大半夜的,你可真闲啊~”
奇玉坐在地板上,看看幸灾乐祸的江一鸣,看看靠着门框的沈暮,没为自己辩驳一句,似乎是认罪后的无话可说。
“说吧,是谁派你来偷东西的?”江一鸣走过去,踢了踢它搁在旁边鼓鼓囊囊的黑布袋,一看就塞了不少脏货。
奇玉恍若未闻,依旧不说话,不过眼泪倒是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看起来像被集体霸凌后又判死刑的可怜小白菜。
假惺惺得要死,江一鸣耻笑一声,抓起袋子就往外抖,噼里啪啦的,瞬间掉了一地的金枪鱼罐头和小鱼干零食。
他愣了一下,似不敢相信地蹲下身,在满地食物里翻找,却发现这堆东西里最值钱还是用于吃罐头的小银勺。
他恼羞成怒:“晚上做了那么多饭菜不吃,喜欢自己偷着吃是吧?还是以为偷点不值钱的倒卖就不算偷了?”
奇玉蜷成一团,呜咽出声:“奇玉不敢……”
它磕磕巴巴地解释,在它的老家,宠物猫的职责是抓老鼠,从不被允许上桌,更别论与主人同吃同住,共享一份晚餐,这是绝对的禁忌。
它是饿得发昏了,才铤而走险,希望主人再给它一次机会,不要赶它走。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一段往事,江一鸣却半点不信,因为他想起了宠物店主的话,果真这么悲催,还能养成爱好打砸嚣张的脾性,还格外地挑食?
他想将这些疑点转诉给沈暮,或者去瓦伦斯请来店主人对簿公堂一番,戳穿它的伪装,但显然沈暮并没有他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恒心。
“你闹够了吗?”她放下抱着的双臂,转身进屋,仿佛厌倦了江一鸣无休止的的勾心斗角与锱铢计较。
江一鸣被她漠不关心的姿态刺痛,更被对方不予信任的行为弄得再次应激了。
“沈言和沈曦是你的孩子,这点我比不了,但是它呢?它和你才相处了几天,你就这么信它?你就这么确定它不是为了某些目的接近你,不会背叛你、出卖你、迟早离开你?”
回答他的是沈暮头也不回的背影,以及清晰的关门声。
这一幕何其相似。
幽蓝光团隐去,灰白迷雾袭来,只留下没有过去与未来的奈何之途,永远握不住的风筝线。
江一鸣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如同曝光过度般只剩下无尽的亮白的光,一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飘飘然而寻梦入幻。
廊桥如画,灯火如星。
有人负手而立,云做衣裳花映容,腰间别着合并后的黑白双剑,衣摆与发在星光下猎猎翻飞。
……不问归期?
……不问归期。
彼岸花海,雪蓝河畔,冰寒水汽眯眼,咿呀弹唱的琵琶潸然泪下。
他跪下去,实木的门板化作三生的碑石,一边狂拍,一边胡言乱语地喊她的名字,不是沈暮,而是……
“阿离,是我,我是沈熠啊!”
“我没有骗你,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阿离——”
门唰地打开,中止了他的嚎啕大哭,紧接着一个枕头飞了出来,正中靶心地砸在了满眼绝望、仓皇无措的某人脸上。
“再吵把你扔山里喂猪!”
“……”
江一鸣打了个冷战,此后烟消云又散,黄泉碧落皆不见。他本能地抱住下滑的枕头,下一秒,随着房门磅地重新阖上,他陡然清醒了过来。
安静的走廊,悬顶鸟骨森森,无数蓝光在它们的胸腔里氤氲成团。
奇玉垂着头,将零食搬进自己的窝,然后拿它们当枕头,趴着睡觉,只剩无故发癫的某人木愣愣地跪在门边。
江一鸣抹了把湿冷的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红肿的掌心,刚刚发生什么了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记得一句喂猪……天呐,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要拿他喂猪?
他握着门把手试了试,被锁了,讪讪地挠了挠眉毛,掉头往左,准备去楼下看电视,睁眼躺一宿。
其他房间倒是可以休息,只是离了她,他会做噩梦,而且隔壁床底的干尸给他留下了阴影,他可不想玩打地鼠到天亮。
“晚上好。”
凌晨一点半,没有开灯的客厅,江一鸣拍了拍鲸头鹳的脑壳,抱着枕头,往沙发靠背上一瘫,与它深夜做伴。
电视又修好了,但真人的剧场不是公然搞黄就是与血腥暴力有关,一个都没法看,切来切去,最后只能守着一部循环播放的猫和老鼠来消磨难熬的时光。
香菇味的薯片,咔嚓咔嚓,钟表的指针停在了凌晨一点,锅巴味的瓜子,咔嚓咔嚓,又半个小时溜走,紫蛇闪过,轰隆轰的,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江一鸣换了个姿势,枕着鲸头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光盈盈的双眸涩疼涩疼的,反射着屏幕发出的冷光。
他揉揉眼睛,上下眼皮却不听话地粘合在一起,再也不想强撑一分一秒。
这可不行,这是要睡着的节奏。
江一鸣倏然起身,把灯打开,原地做了几个俯卧撑,打算泡点咖啡醒醒脑。
只是……
他身形微顿,目光凝在地板的水渍上,先是疑心漏雨,但想到这是一楼,而且水渍是拖痕状,便打消了这种猜测。
他从旁边顺了个长筒花瓶,倒掉里面的水和插花,脚下步伐跟着水迹延伸的方向轻声移动,最后停在了厨房门口。
“沈暮?”
花瓶骤然脱手,江一鸣震惊地看着那个站在灶台前披头散发的女人。对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头及踝的瀑布长发湿漉漉地吸附在冷白的不着一物的肉丨体上。
“你出门了吗?”他火速去浴室扯了块浴巾,把人脖子以下全裹上:“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沈暮没有出声,只是旁若无人地盯着咕噜咕噜响的砂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顺着望过去:“你在煮什么?”
无人回应,他皱了皱眉,瞥了眼一直盯着砂锅不放仿若着了魔的女人,手伸过去打开盖子,但里面只有沸腾的水。
“该不会是梦游吧……”
他叫不醒她,干脆将人打横抱起,转到了客厅,又去浴室拿了块毛巾和吹风机。
可没想到的是,他一回来,原本的木头人沈暮就把他推倒了,还坐了上来,就在腰的位置,跟之前在武侠剧里玩**的男女主一模一样的姿势。
“???”
吹风机摔在地上,饱受惊吓的江一鸣仰躺在沙发上,浑身僵硬,完全不敢动弹。
用于蔽体的浴巾不翼而飞了,对方就这样活色生香地呈现在他眼前,不停滴水的结成一股股的黑发蜿蜒贴在色差明显的皮肤上,发尾堆积在身侧,一圈圈的漩涡。
他呆呆地看着她,大概过了好几秒,终于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于是偏过脑袋。
当然,光是不拒绝是远远不够的,今夜注定不同寻常,因为主动的另有其人。
江一鸣嘶了声,被从下摆突然探入的双手冻得一哆嗦,又随着那双冰块手一点点滑上胸口的动作,头皮逐渐发麻,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眉尖蹙起,浊重地呼吸,双手扣着沙发外套,将布料抓成了两朵花。
“沈暮……”
“我饿了。”
“啊??”
“我饿了。”
已经魔怔的沈暮只会不断重复这三个字。
江一鸣懵圈,心想如果她饿了,那应该去厨房吃饭啊,为什么要摸他?还摸得那么涩情?难道……难道这个“饿”是想睡他的意思?
他默了,不过只犹豫了一秒左右,就自发地把湿透的上衣脱了,躺回去,然后把对方的手放回自己胸口,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他对这方面没经验,也许以前有,但他都忘了,此刻脑子只有一片空白。
如果她想的话,还是让她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他抿了抿唇,心道如果这样可以让两个人变得亲密无间的话,他不会抵触的,甚至肉眼可见地期待。
以后管家这个赛道就让奇玉去争吧,今晚之后,他可以升级为别墅主人的配偶,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赶走流浪。
等等,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可惜啊,打了半天小算盘的江一鸣不仅没等到前戏的下一步,对方还将手收了回去。
美梦破灭,他表情愕然地看向沈暮,却见她脑袋转动着,眼神逡巡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想找皮鞭或者皮带,放松的身体不由紧绷起来。
他怕啊,怕对方到时候一边抽他,一边还要问他是不是**。
这是个哲学又刁钻的问题。
如果他遵从内心回是,那会不会显得他很浪丨荡轻浮?她以后会怎么看他?不知检点?不守男德?廉价又随便的鸭子?总之肯定会和负面挂钩。
那要是回不是呢?好像也不行啊,他演技有限,这么口是心非让她发现了,岂不是又坐实了他欲擒故纵的骚骚哒人设?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算是了解了,对方特别偏爱那种没有心机的一根筋物种。他觉得自己装得还挺像一回事的,这个关头可不能因为一句不走心的谎言而埋下隐患……
他纠结起来,脑子里天人交战,两种小人打得不可开交,要不是沈暮脑门锤在了他的胸口,把他唤回了魂,估计战场能扩到外太空去。
“沈暮?”
他双手握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推了推,但对方一点反应没有,好像是睡着了。
“……”
难道他的身体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这都能睡着?天呐!
江一鸣挫败地瞪着眼,躺了片刻,认命地抱住人,打算带对方上楼睡觉,只是手才碰到对方后背,就忽地发现了异样。
沿着对方脊柱沟的位置往下,竟然有一串串的鼓包凸起,他起初以为是肿块,可皮肤之下,一顶一顶的触感并不是幻觉。
他脸色严肃起来,想起身为她查看,担心里面是有什么寄生虫。谁曾想,他才冒出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实施,沈暮的后背突然就从中间裂开了,囊泡爆浆,拉丝血液飞溅,无数滑腻腻的触手从裂缝里钻出来,扎穿了他的手心,缠住了他的手腕。
凌晨一点,二楼玩具屋。
某人踢飞被窝,惊叫着坐起身,床头灯光暖黄,如同一颗圆润的茧将整张床包裹起来。
他盯着对面的布偶山,喘着气,脸色微白地缓过痴呆模式后,捋了把汗湿的额发,长长吐了一口气。
原来是梦啊……
他将床下的被子拉回来,眸色难辨地静坐了会儿,转向还在咔嚓咔嚓玩魔方的女人。对方就和以往一样,靠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地玩着那个图案变来变去的魔方,那头早上还齐肩的发变成了齐腰。
他挨过去,拿走了魔方,搁一边,然后在对方讶然的目光中,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沈暮,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他诚恳地凝望着她,下巴轻巧地搭在她的肩头。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沈暮觉得这个不是问题的话题很奇怪,不解地反问。
他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为她详解“在一起”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结婚?”她眼神更疑惑了:“结婚是什么?”
“结婚就是……”他被问得一愣,这是他脱口而出的词汇,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婚姻的概念,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现场编。他笑了一下,双眸弯似月:“结婚就是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每天晚上陪伴失眠的彼此,一起入睡。”
沈暮念了一遍。
“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呃……”
“有吗?”
“好像没有……”
他头低下去,弱弱地回复。沈暮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发顶:“别想那么多,睡吧。”
手法跟撸狗一样,他碎碎念着,瞄了她一眼:“沈暮,我睡不着了。”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醒来,发现把自己名字给忘了。”
“忘了就忘了,反正又没用。”
他哽住了,说得这么有道理,让他怎么反驳嘛!他伤心地垂下眼:“是没用啊,可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在慢慢切断,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变成一个明明存在过却无法证明虚实的梦……”
“那你也会忘掉我吗?”
沈暮忽然问他,他怔忪地抬眸,眼里心里,全是对方一瞬不瞬的倒影。
“我想不会的……”他认真地锁着她,竭尽全力地想要记住她的模样,但很遗憾,只要视线移开一秒,稍一分心,就会立马忘却她的脸。他拧眉,掌心抚上她的脸颊,不信邪地妄图将她的五官刻进他的指纹。
“够了。”沈暮额头青筋跳了跳,一脸隐忍地撇开他乱摸的手:“沈熠,别把你的手指戳进我的鼻孔里!”
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变成了雕塑。
沈熠……
原来他叫沈熠……
他豁然开朗,心花怒放地给了沈暮一个熊抱:“我想起来了,我叫沈熠!”
沈暮的沈,熠熠生辉的熠,这还是她给他起的,他怎么记性这么差,竟然把自己名字给忘了!
“放开。”
沈熠没放,还嬉皮笑脸地将脑袋埋在她脖颈处,蹭啊蹭:“沈暮,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太阳,所以才给我起这个名字?”
“没有。”
沈暮推开他,捡回魔方继续玩。沈熠锲而不舍:“那肯定和太阳有关!”
“差不多吧。”
她斜了眼眉飞色舞的某人,又淡淡收回。
“给点阳光就灿烂。”
“……”
玩具屋外,巴洛克风的落地钟上,小天使双臂悬挂的倾斜天平缓缓归正,原本停滞的重锤再次摆动,黑色的指针划过凌晨一点。
奇玉在猫窝里翻了个身,悄无声息地拉开肚子上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枚印着笑脸的金币。
“这次赚大了。”
它呵呵笑着,将摸够的金币放回去,打算明天再找个机会和沈熠私下接头,对一下暗号。它怀疑对方针对它不是为了配合掩护,而是意外地失忆了,想确认一些事,好方便它制定接下来的脱身计划。
时间就在十月一号。
沈暮一个月的假期到头了,恢复了过去的频率,每天黄昏之前就离开别墅,午夜才回到家休息。
奇玉找到了厨房,对着正在哼歌刷碗的某人,沉下眉眼,一字一句地道。
“沈熠。”
歌声卡住,沈熠吃惊地回过身。
这些天,哪怕是已经离家出走的沈言和沈曦,沈暮都没有在它们面前喊过他的名字,这只小绿茶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听墙角了吧,这变态东西!
“你——”
“奶油蘑菇炖鸡。”
“??”
沈熠差点咬到舌头。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报菜名啊?
奇玉想了想,又报了几个:“白酒炖鸡,红酒炖鸡,柠檬炖鸡,猎人炖鸡,益母草炖鸡。”
“……”
鸡怎么你了,要这么对人家?
奇玉盯着他,忽然粲然一笑。
“原来真的失忆了啊~”
沈熠满头雾水,认为它在发神经,想把它赶出去,好清静清静,谁知道下一瞬画风突变,对方蓦地从肚子里掏出一柄格丨洛克,狞笑着对他开了一枪。
“那就别怪我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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