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勘这个时候又不知道矜持个什么劲儿,手机在手里滑得跟泥鳅似的,非得等铃声响到一半了才按下接通键。
屏幕里漆黑一片,声音很杂乱,画面里没有出现盛郁的人影。画质很糊,有什么东西隐隐透着光,沈勘好奇地凑上去想努力看清是什么东西,屏幕上方忽然出现了他的脸。
沈勘有些无语,想到盛郁视角里看到的自己一定很蠢,便把摄像头反转过来,对准了桌上的那碗清粥。
俩画面一白一黑,不知道的还当是谢必安隔空会见范无咎。
“沈勘?”
那边“悉悉索索”的小声音一直都在,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盛郁的声音,试探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沈勘哑着声音问他,“你打的视频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盛郁盯着屏幕里的清粥,想起某个苦情少爷说自己小时候饿得找糖吃,不由得轻声多问了一句,“你过年就吃这个?”
“我......”沈勘不知道怎么回答,“偶尔换换口味。”
盛郁没在饮食上继续跟他扯东扯西,直截了当问道,“想放烟花么?”
“啊?”
沈勘能听见盛郁那边放烟花的声音,以为他是要把手机举起了,再把画面切到上空,还小小地期待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结果等了一会儿,屏幕仍旧是一片漆黑。盛郁似乎是把手机揣在了口袋里,原先还有一点光,现下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了。”
盛郁打开闪光灯,摄像头聚焦到地上的“窜天猴”,带着火星的火柴点燃了引线,冲天炮立刻“嗖嗖”地飞上天,如陨石划破天际,在夜空里绽放出耀眼的花火。
沈勘的视角在冲天炮点燃那一刻,到炸上天转瞬即逝后仍一直跟随着。盛郁点火的准备工作很慢,掐头去尾真正看烟花的时间很短。
大概又陆陆续续点了几个魔术弹,窜上天能飞地很高,一路火树银花。沈勘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似的,每放一个都要问一下盛郁这是啥,是往地上摔的还是蹦上天的。
“还想看什么?”盛郁把点菜权交给沈勘。
“唔......”死去的记忆忽然活了过来,沈勘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并试图用他贫瘠的词汇量描述出来,“有没有那种,就是拿在手里的,然后‘刺啦刺啦’响,光能把人亮瞎的那种?”
独具沈少爷特色的描述,盛郁很快听明白了,说了声“好”。
从纸箱子里捣鼓了几下,盛郁翻出来几根仙女棒,一股脑全点了,霎时间星芒乍泄,光屑簌簌而下。
“还是这个最好看。”沈勘看完了赛博烟花,认真点评道。
他的目光落在盛郁握着仙女棒的那只手上,外翻的英文字母很眼熟——正是他送的那副加绒手套,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窃喜。
“那什么......水禾这种天长时间待在室外得冻死吧?”沈勘清了清嗓子,把那一点儿欣喜按下,尽量让声音听上去严肃些,“放挺久的了,你赶紧回去吧。”
“就这样......我挂了!”
一句结束语说得磕磕巴巴,很不符合沈少爷巧言令色的人设。但沈勘丝毫没意识到这点,甚至觉得自己挂掉视频电话时很果断。
但他说得句句真心,水禾能冻死人是真的,看盛郁放了很久的烟花也是真的。即便有暖气加持,王阿姨送来的清粥还是晾凉了许多,一晃居然看了一个点的电子烟花。
沈勘端着碗随便扒拉了两口,心里又回味了一遍才发觉少了些什么。
没说新年快乐。
于是又点进盛郁的对话框,把这遗忘的四个字打在输入框内,按下发送键才算完。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沈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瞻前顾后,一系列动作变得很凌乱,脑袋里也乱糟糟。
大概真是喝酒误事吧,酒精把脑仁都给麻痹了,跟呆子似的看人放了快一个小时的烟花。
跟沈家的人打交道很累,沈勘甚至没熬到新年的钟声就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仙女棒在眼前“劈里啪啦”地炸开花。
孟芝华这几天回了娘家,不知道他们父子仨人昨晚被魏泠云摆了一道,第二天一早便打来了电话。
沈勘还没完全清醒,纯粹是被她一通电话吵醒的,喉咙里含含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仅凭他这几句气音,孟芝华就笃定他儿子昨晚喝酒了,还喝得不少。
“喝了多少?”她问。
“不多,”沈勘一点不心虚地说,“也就二两。”
真假参半,但没说是二两白的。
“刚才医院给我打了电话,说之前给你妹预约的九价排到了,你今天下午带她到市一院去打一下。”
“酒驾?”沈勘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儿,“酒驾犯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孟芝华颇有些无奈地说,“你先把眼睛睁开再说话。”
“不管睁不睁眼,酒驾它都犯法。”沈勘从床上坐了起来,和孟女士鸡同鸭讲地掰扯起来。
“你应该不止喝了二两。”孟芝华不留情面地拆穿他,简单地给她这个生理常识几乎为零的儿子科普了一下,“九价,HPV疫苗,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了么......”
大致了解了,孟芝华说这个疫苗很难约,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这回错过不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可麻烦就麻烦在她现在不在屿城,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回来,沈群山这个甩手掌柜很多时候还没儿子靠谱,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落在沈勘的头上。
挂断了电话,沈勘的社交软件上闪过两条消息——昨晚他早早睡下,这两条消息停留在几个小时之前。
【闷骚阎罗】:新年快乐,cpdd。
聊天框上方的时间不偏不倚,精准地挂在了零点,四个圈像极了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沈勘。
在看清末句的那四个字母后,沈勘垂死病中惊坐起,原先想睡个回笼觉的兴致也被一扫而空。
不是,这对吗?
他这一觉没睡出什么花样来吧,怎么刚醒来盛郁就要和他处对象?
沈勘一脸懵逼地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在排除了自己发酒疯顺着网线强吻了盛郁这种情况后,他发现还是对方被盗号的概率更大点。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生物,最开始的时候他会在心里偷偷琢磨盛郁的性取向。但在经历了王征还有后期一系列事情后,他又无比希望盛郁是个笔直的电线杆,包括现在也仍是这样的想法,以后会不会再变另当别论。
然而,记性不大好的沈少爷忘记了自己早八百年前编的瞎话,或者说他的脑回路根本延展不到那么远的地方,眼前这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昨晚的冲天炮。
沈募的九价约在下午一点半,孟芝华给沈勘的账户里打了五千,又跟他讲了一下具体流程。
老实说,带小屁孩打疫苗还挺麻烦的,下午那个点儿人很多,沈勘拿着挂号单跟小孩儿一起两头跑。
诊室外头等着不少人,大多是年轻妇女,也有比沈募稍大些的女学生。沈勘一个大小伙混在里头尤为惹眼。
他戴着黑口罩,脸上架了一副纯钛银边眼镜,又带着个小姑娘到妇科,成了女性群体眼中公认的斯文败类。
广播里叫了沈募的名字,小姑娘脱了羽绒服进去接种疫苗,沈勘替她拿好衣服,一个人颇有些尴尬地坐在候诊区玩了会儿手机。
大概没几分钟,沈募就一只手用棉签摁着胳膊出来了。
“怎么说?”沈勘起身把座位让她坐,又给小孩披上外套。
“还要观察半个小时。”沈募伸手裹好外套说。
“那你在这儿坐着,”沈勘理了理一张又一张的单子,揣回兜里,“哥哥去交钱。”
他实在有些受不了周围人往他身上扫视的目光,刻意加重了“哥哥”这个身份,最后跟偷溜似的跑到外面缴费。
照着孟芝华的流程下来还是很顺利的,自助机上亮个码很快就能交成功。不像出来的时候跟逃命似的,沈勘完事儿后不打算着急忙慌地回去,给沈募发了个消息,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
“小伙子,先去窗**钱才能来拿药,上面指示牌都标了地点,你这一股脑地把所有单子塞给我,还没缴费,这不是耽误人么?!”
取药窗口的药剂师手指着沈勘站着的方向,不耐烦地对玻璃窗前的那个年轻人厉声说道。
沈勘一抬头,发现自己脑袋上方挂着亮灯的指示牌。他本想抬脚走人,突然想起的那道声音拉住了他的脚步。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那人低着头整理着白花花的票据,态度很诚恳地向药剂师道歉。
盛郁的背影很好认,在人群中高出一个头,只是现在这个背影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沈勘仍旧停在那儿,收拾完单子的盛郁朝指示牌看过来,眼神落在了戴口罩的少年身上看了很久。
似乎是终于认出来了,盛郁抬起眼眸问,“沈勘,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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