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藕荷禀告到了,秦瑜牵起母亲的手,双目灵动澄澈,语气郑重,“母亲,珍馐堂的蜜渍乳鸽甚是味美,您跟紧女儿。”
赵氏本意就是为了她高兴,进了堂中人员攒动已喧哗不已,唱小曲的已袅袅出声,沿着楼梯直到二楼厢房才意识到不对。
秦瑜拉着母亲进的屋内,对着站在窗边的赵时逸点点头,介绍着,“母亲,这是护国将军府赵公子”。
赵氏作为边关守将的女儿,自小耳濡目染对护国将军府敬佩,窗前少年一身石青色直缀,眉目鲜明有着老将军样子,俯身恭敬“赵公子。”
赵时逸侧身躲了秦夫人行礼,俯身,“秦夫人安好,请坐。”踢了踢蹲在脚边的楼空青,睥睨着,“说话。”
楼空青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瘦骨嶙峋,抹了一把脸上蹭上的黑灰,走到秦瑜面前,“听说你不孕,把脉吧。”
秦瑜愕然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十指上泛着黑,如此猥琐的人和前世尊为圣手的楼空青是一人吗,刚被他的破衣褴褛震惊,又接着被他的话吓到,赵时逸看着她样子不像是认识的人,想到信中言辞恳恳必得是他,只觉她身上疑点重重。
藕荷怒斥,“我家小姐还未大婚。”
“未婚就未婚,不得早晚生子。”楼空青用手挥了挥扰人的声音,面向秦夫人则多了一点点恭敬。
福嬷嬷在夫人伸出的手腕上放了绢纱手帕,被楼空青一把扔掉,嘟囔着碍事。
时间越久,她心内似揪起来,肩膀上一沉,回身看着他,眸低沉静,着急的心便也按捺下来。
赵氏到了现在才明白女儿带她到这里为了何事,心内既宽慰又羞愧,神思之际听着眼前年轻人让把另一只拿出来,双手按脉,久久不语,心内紧张的不停,忽然他猛然站起来,走到赵时逸面前,伸出手,“给我!”
“先说!”赵时逸拍掉了在面前的脏手。
楼空青内心如万蚁噬咬般痒痒,转头说着,“中毒已深。”接着转头咬牙切齿,“给我!”
怀疑落实,秦瑜心内慌张一片,耳边嗡嗡,站起来着急询问,“楼公子,可有解毒之法?”
楼空青根本没有搭理秦瑜的问话,恶狠狠的盯着赵时逸,这厮耍他半年有余,眼下必是一雪前耻的时候。
楼空青是当代皇庭内御医楼室之孙,楼家世代研制妇人疾病,到了楼室这代发扬光大,被皇后招进皇庭内做了太医院之首,可膝下子女均夭折,只留了楼空青父亲病病歪歪的长到成年,大婚半年后便逝世,留下遗腹子楼空青。
楼御医自觉深陷宫廷沾染太多孽债所以上天惩罚他子嗣凋零,所以绝不同意楼空青再进入太医院。
可楼空青小时便显现出惊人的天赋,五岁便识得了所有的药材,药方更是倒背如流,楼御医愈加疼惜这个孙子,可渐渐发现这个孙子剑走偏锋,酷爱世间毒药,楼御医发现他本性不坏,便随他而去。
有次楼空青去地下暗桩偷毒药,被庄家抓到,以为细作吊了起来,幸亏得赵时逸所救,后来得知他是想要毒药,赵时逸便给了两种,一来二去的他便时不时的让赵时逸提供毒药给他。
这次赵时逸被他烦透给了解药,生生地难住了他,偏偏楼空青嘴硬,绝不给赵时逸低头。
磋磨半年,被前来的赵时逸捉住,胁迫到此,看那边小娘子这么水灵,若是做自己的药篓子,想来极佳。
赵时逸自然知晓楼空青盯着秦瑜绝不是什么好想法,捏住他的脸转了过来,警告道,“别打她的主意。”
楼空青甩掉他的手,气咻咻的,“哼。”
赵时逸无视他的嘲讽,逼其回答问题。
“能,”瞥了一眼秦瑜,毫不在意说着,“可是我不想。”
秦瑜自是知晓他性子怪癖,恭敬屈膝,“楼公子,若是救治在下母亲,您有何条件可直说,我定当全力满足。”
“我要你给我试药。”
“好!”
“不好!”
看着母女两人彼此争执,楼空青撇撇嘴,嫌恶看着母子情深。
他母亲生下他便要离了楼府,楼御医本就对儿媳怀有歉意,便应允她离去。
后来楼空青偷偷去找她,可看她膝下子女环绕的样子便又跑了回来,后来听说她病了,他便顶替了大夫去瞧了眼,看着她笑盈盈的对着他感谢,他忽觉得没甚意思,直接说他叫楼空青,吓得她步步倒退。
楼空青甩了袖子出的门去,想着既然她避他如蛇蝎,便随了她心愿。
赵时逸如提小鸡般提着他到角落里,嘀咕两句,忽然见楼空青眼睛发亮,转身笑容温和的坐在桌前,对着秦夫人说道,“夫人,请伸手,我再诊上一诊。”
福嬷嬷趁机把药渣放到桌上,楼空青每一个仔仔细细捻起来放到鼻下嗅,有的还放到嘴里咀嚼,吓得福嬷嬷白了脸色,想着这个大夫怪哉,看药怎还尝试,若是毒药怎可得了。
许久后,听他说道,“是了”,接着从嘴里吐出药渣,指着这个东西说就是它,“桃仁,鲜的。”
桃仁大多用于活血之用,可鲜桃仁有小毒,吃到胃里会产生毒性,这个毒性呢不直接致人死亡,但是却阻碍正常体内周转,往小了说呢,导致口内苦涩,上部不适,呕吐头晕心悸,重的呢就会昏迷抽搐,若是再严重,直接害光窒息而死,可这个若是对于女子,则是败血之用。
福嬷嬷抖着手一阵后怕,唾骂莺歌好狠的心。
“区区小毒,有何难。”楼空青看着几人惨白的脸,混不在意,从怀里掏出纸笔,放在嘴里湿了笔头,边写边说着,“服用这个药两个月即停。”
秦瑜心内大定,屈膝谢过楼空青,楼空青摆摆手,给店小二说要打包十只乳鸽,指着赵时逸让他给银子,乐呵呵的出的门去。
赵氏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才回了神,她不傻,知道是谁换了药,可她又想不通,看着福嬷嬷问道,“嬷嬷,你是早知道了吗?”
福嬷嬷看着夫人面色凄楚,羞愧不安,“小姐提醒的奴婢。”
“呵,”赵氏苦笑一声,“我还以为吃的惯了,心想这几日药怎的不苦了呢,看来是给换了。”
车身晃荡摇起她心底懊悔,“是我太不争气了,没生下子嗣,惹得母亲对老爷很是不满,没有管的了家,连下人都能编排瑜儿,许是连瑜儿都觉得在我这里看不到念想,自己奔波着赚些银子,我也不孝,这些年还是提不起来说要探望父亲和母亲,甚至连下面的奴才都找瑜儿谋个出路。”
福嬷嬷听着心酸流起了泪,连连宽慰,赵氏瞧着福嬷嬷掩不住的白发,喉间哏住,心底最后的一丝自欺欺人**裸的摆在了眼前,“给瑜儿送个信儿吧,陶宜居之事我已知晓,自会处理,此事需顺藤摸瓜,确保一击全中,让她安心。”
珍馐堂内,赵时逸和秦瑜对坐,斟酌着,“秦伯母一人回去可妥?”
秦瑜摇头她也不知,可遇万事只有自己想的明白才行的通,上一世母亲遇到父亲劫难自缢而死,这一世秦瑜不想母亲遇事只能想到死路这一条,她是相信人总会成长的。
赵时逸沉默的望着耀耀日光下的她,如此灼人,让人藏不得欺不得,他也是,她母亲也是,总是被她扔到邪恶面前,打破最后一丝幻想,平静诉着若不想被撕扯就将眼前恶灭于无形之中。
可是他心头沉重,闺阁女子何必如此坚韧,显得她身后之人相形见绌,羞愧满地。
车内虽放了冰鉴,徐徐凉意,但秦瑜莫名觉得有些紧促,两人衣袂不断接触,她小心收起裙角,时间难捱之时,听他温声说着,“过来看看。”
视线越过车窗落在外面,京津码头停泊靠岸商船,蒙上水面蒸腾起的迷蒙的雾,搬运货物的劳工赤着上身,工头拿着鞭子不停挥舞,角落售卖吃食的小贩闪着蒲扇,忽然看到柳树下缩在角落的赖猴子,脸面肿胀,他是齐世子最看得上的奴才,向来帮助齐世子为虎作伥,眼下惨状只觉心内舒畅。
“你再望下看。”
远处来了四个拿着棍棒的打手,赖猴子看到此阵势忙不迭逃跑,被后面人追上,棍棒扫到腿窝,哀嚎声传来,一个挥扇的人走上前,语气不屑说着,“赖爷,奴才们不敬了,小店小本生意,可经不起一味的拖欠,您看您什么时候给奴才清一下账。”
“呸,”赖猴子被压着抬起头恶狠狠瞪着面前的人,“许老四,以往我对你不薄,拉着齐世子给你长了多少次脸,你忘了当初当狗给我骑的日子,现在狗不认主子了,居然下套害我。”
被叫做许老四的人也不恼,走上前踩在赖猴子手上,看着赖猴子疼的全身发抖,在他面前笑着说,“赖爷,没办法,这次轮到您当狗了。”
他摆摆手,下面几人抡起棍棒便打在赖猴子身上,赖猴子期初还骂骂咧咧,后面直接跪地拽着许老四的裤腿,“许爷,以前都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您饶我几日,我联系上齐世子,定连本带息的还给您。”
“三日,”许老四嫌恶的从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赖猴子手上抬出腿,“若是到时候见不到钱,您见的就不是我了,得是阎王。”
看着许老四一行人走远,赖猴子又缩在了柳树下面,看着围着他看热闹的人群,冲着周围吐着口水,狠毒威胁着,“再看挖了眼睛。”
周围响起笑声,在这码头,只要碍不着自己做活儿,谁又管的上谁生死,周围指指点点的四散而去,恢复以往。
她抬眸望他,今日石青色直缀腰间挂着白玉饰品,竹簪束发,神情舒展,端是温润如玉书生般。
车帘晃动,她忽然想到前世赖猴子帮着齐望族找了无数折磨她的方法,出的门去还时不时的派人盯着她,有次她不烦其扰,寻他来的晚了。
他脸色不耐,看她面色不佳,到底压下气性沉沉问了句“怎么的了?”
她随口说了句,此事便揭过去了,过了一些时日,赖猴子便被赌坊追债,被扔到了护城河里,齐望族还在屋内大发雷霆,当初她还在屋内窃喜,想着老天终于睁眼收了恶人,原来是他做的。
赵时逸看着她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坐直了身子,“怎么,吓着了?”
“没。”
她摇了摇头,刚才情况和前世无比契合,让她恍惚不已,心底似火山般爆发出火热岩石,灼她片刻不宁,看他不信,抿了抿嘴唇方不至于声音发颤,“只是想你帮我这许多次,我能还你什么。”
这次剩他安静下来,眼神闪烁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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