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时,赵氏看到固安这般样子,红了眼眶,连连吩咐丫鬟伺候用膳,固安只木然坐着,也不张嘴,秦瑜无法,接过丫鬟碗勺,轻声哄着吃了两碗米饭。
若不是她手腕酸软,估计第三碗也能下肚,丫鬟涨红着脸嗫嚅解释也不知晓怎么回事,赵氏睁大眼眸全是惊奇,泪意还挂在脸上。
紫叶放下帐幔时,还惊奇地往床榻内看一眼,固安郡主一双手已攀上了小姐肩背。
秦瑜闭眼告诉自己忍耐,可看着不断摩挲捣乱的手,再也忍不住,坐起身直直望着固安,“你这是闹的哪门子妖?”
“要不找个民间老道给你去去身上的邪祟。”
固安手一顿,置气转过身去,趴在锦被上呜呜哭了起来,秦瑜觉得能哭出来就好,等哭声渐歇,“若不说说。”
“我害怕...”固安转过身,泪眼朦胧望着平躺着的秦瑜,语气颤巍。
“怕?!”秦瑜语调平稳,不带感情,“宋书尧无帖私自进入皇室狩猎,意欲行刺,图谋不轨,该诛九族。”
“宋书尧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可齐...”
秦瑜语气很是不屑,“那又如何,他父亲是国公,你祖母是大长公主,不比他地位差,也只是伤了而已,又没要他的命。”
凉薄的语气生生止了固安哭泣,她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狠厉的秦瑜,似是说到胭脂水粉般随意,“若不是当时人少,脱身不得,否则我必得杀了他。”
“他先有害人之心,我只是回他弑杀之意罢了。”眼角全是讥讽,“总不是他位高权重,便随他生杀抢夺吧。”
“可...”
秦瑜懂得固安心底纯良,可总有人不配得到这份善良,对他们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固安,不要怜悯恶人,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对你好。”
固安心底彻底酸软,撞进秦瑜怀中,哭得声嘶力竭,她惶恐忐忑多日,祖母忙乱无暇顾及,父亲母亲语气僵硬,她听得出是埋怨她惹出了乱子,还派了嬷嬷试探是否伤了名节,只有她明明白白告诉她一切与她无关!
“秦瑜,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这样只有显得我笨了。”
秦瑜哭笑不得,等她哭够了也入睡了。
第二日,固安睡到自然醒,伸着懒腰很是惬意,丫鬟喜春满脸喜色,“郡主,您醒了。”
“秦小姐呢。”
春喜脸色为难说道,“秦小姐命下面丫鬟给您收拾箱笼。”
固安刚起了兴致,绝不会这个时候回去,匆匆洗漱后便找到看着账本的秦瑜,开门见山,“我不回去!”
秦瑜昨晚被她搂抱着睡了一晚,腰酸背紧,推开复又缠上来,早间起来头皮便隐隐发紧,看她耍着脾气,兀自处理着手中账目。
下面丫鬟左看右看,,不得章法,不晓得是不是该继续收拾。
“小姐,小姐!大喜...”藕荷跑进屋子气喘吁吁,狠狠吞咽了下,“圣上大赦天下,老爷今日便能回府了!”
秦瑜猛然站起,看着陶宜居内早已喧哗沸天,急忙问道,“此事可当真!”
“当真,小姐,真真的,大赦的诏书就贴在刑部外头,丁旺刚跑回来说亲眼看到的。”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重生回来后的第一座大山终于迈了过去。
固安看着她开心,也跟着高兴,暗暗嘱托丫鬟收拾箱笼,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添乱,秦瑜牵着她手答应安定下来后必相邀来府相聚。
赵氏奔来拉着女儿的手,眼睛闪亮,灼热又小心,“瑜儿,我们一起去接你父亲回家。”
看着门口撤走的粗使妈妈,福嬷嬷硬气的端着盆水泼了出去,泼了两人一脚,两人不敢多言,灰溜溜的走了。
秦瑜抽空回了趟阑花苑,窗明几净,案桌上还放着走前的那本书,熟悉又安心。
紫玉拉着紫叶直掉眼泪,说着想念小姐和她们,决口没提前些时日受欺负的事情,英嬷嬷和紫叶也掉着眼泪。
只有藕荷和下面长久未见的小丫鬟喋喋不休地说着未明山庄秋猎,听的下面小丫鬟连连称赞。
紫叶气愤藕荷心大,秦瑜倒觉得藕荷这样坚强挺好。
日暮西垂,残辉余晕,赵氏和秦瑜在刑部门口翘首等待,拉的人影细细长长,终于影子模糊之时,两个衙役扶着一个人出来,赵氏的眼泪立时流了下来,等人走到跟前,眼前已模糊一片。
“老爷...”
“父亲。”
秦伯商喉间上下急促颤动,眼角挂着湿润,哽了哽才出声,“走,回家。”
青竹和丁旺小心的扶着老爷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内垫的厚厚的被褥,秦伯商安慰她们,“虽然身处牢狱,但是未受严刑,放心吧,你们如何,快说说。”
赵氏哭的眼睛红肿,不想眼下说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只模糊说道,“老爷,我们在府中安稳无虞。”
秦伯商晓得这是安慰,期待回府。
府门大敞,悬挂的灯笼半明半灭,秦伯商下了马车,满心期待落了空,哂笑了一声,转向了陶宜居。
大老爷进门的消息传进了颐芳斋,张妈妈本想劝老夫人关心一下,可看老夫人和二老爷相谈盛欢也止了口,上次已结怨颇深,她恨不得大房失势出口怨气,明显老夫人轻视拿捏,她乐得看戏,眼珠转了转,便抱手站在老夫人身后。
“母亲,大哥回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此前行为种种,若是知晓,但凡常人也不可忍受,既然这样便罢了,也可留了仲怀在上京。
二老爷也只是试探母亲的态度,看到母亲这样,便也安下心来,手足之情自是比不上仕途权位,端起茶盏轻抿几口,安然坐在椅上等着前来。
荔枝红五福软帘掀开,秦伯商率先进来,语气尊重但平淡,着实轮不上热络,“母亲,安好。”
秦老夫人坐在圈椅上,皮肉松弛压得眼眸只剩了细缝,盯着人漏着算计,连以前的虚与委蛇都没有,只点点头。
这样不远不近便好,秦伯商心内反而松了口气。
秦瑜站在后方看向叔父,眉心纹凸显,嘴角向下耷拉,阴郁不善,前世这般时候朝廷调令已下,此世却毫无消息还能安坐于此,只怕走了别的门路。
无话可说,便告退各回院落。
秦仲怀回了莲花苑,陈氏着急上前,“老爷,母亲怎么说?”
“母亲什么也没说,”他眼皮轻抬,盯着她警告道,“这些日子安分些,让琬儿和琲儿无事就待在屋子中。”
陈氏听的此言,脸上一喜,“母亲当真同意了!”
秦仲怀点头,陈氏想到这些年的奔波,此时终于可以在上京安定下来了,心情飘忽转瞬又担忧问道,“那母亲跟着....”
秦仲怀不耐与她掰扯这些,不耐烦说道,“母亲自有定夺,管好自个院子即可,这些时日你安分些。”说完甩袖出了莲花苑。
陈氏眼睁睁看着老爷出了门,看着木然站着的木蓝,生气甩了一巴掌,怒斥,“不争气的东西,老爷出门不知道拦着点,整日跟个木头似的站着。”
木蓝跪地,颤着声音求饶,“夫人饶命。”
木香给夫人递上茶盏,劝慰道,“夫人,您别置气了,眼下还是老夫人那边更紧要些。”
陈氏也知晓这些,可看到老爷每每嫌弃的眼神就压抑不住自己,花无百日红,他就如此嫌弃她年老珠黄吗。
木蓝伏身跪在地上,眼神中压不住的恨意要喷涌而出。
秋静,夜凉如水,未明山上依旧火把长燃,侍卫撒到遍山上,从山庄阁楼望去,闪烁似萤虫。
“估计早已离开了。”太子背手站在窗前,语气笃定。
赵时逸点了点头,插翅难飞还能逃窜,必是有人接应,说明控制的远比他们看到的深远。
太子也想到了此处,处处掣肘,心头躁动,只要能杀鸡儆猴,恨不得错杀一千,可他是储君,礼义尚德才是首选,不能行差踏错,思及此翻滚的热血慢慢冷却下来。
父皇老了,疑心渐重,也只看到了大长公主,殊不知底下爪牙最为可怖。
太子心中一凛,转身看那人如此沉静,倒显得自己浮躁,敛了身上急色,他手握赵家这把宝刀,稳坐身后即可,何须亲自上阵,但也要防着刀刃冲向自己。
“赵尚书真是神机妙算。”
却是指太子提议圣上大赦天下,安抚百官,彰显明德,太子却是知一切是他谋算,目的是何,倒也晓得,无非是为了一女子,想到此便有些轻视他优柔寡断,为情所迷。
“本是微臣本分,一切但凭太子吩咐。”赵时逸抱拳俯身,皇家多疑,根深蒂固。
“好了!”太子抬手止了他动作,此处不能长待,今夜需得返回,“山洞内事情只限你我二人之间所知,任何进展直达太子府。”
赵时逸坐在椅上,看着太子车架驶出未明山庄,捏了捏眉心,呼出郁气,太子此人,性格多变,机智不足,手段频出,真是心累乏疲。
太子带来的梅花酒,花香氤氲,酒气缥缈,他闭眼休憩,却浮现那散发泥泞下倔强闪亮的眼眸,转动间能勘破虚假,狡黠灵动。
“主子,有发现。”福顺在门外被福安堵住,心疼主子久未休息,可事关紧急,硬闯了进来。
“说。”
“福州战船结构绘图,还有开和十三年赈灾银。”福顺听到后也是极为震惊。
赵时逸听完呵呵笑了起来,只觉越发有意思了,战船结构绘图乃朝廷机密,居然藏在此处。
开和十三年,以苏州,杭州,明州,台州,福州五地洪灾,朝廷批发赈灾银三十万两南下,运银官船至明州遇水匪,阖船倾覆,赈灾银不翼而飞。
“追上太子,速禀。”
福顺接令而去。
黑云遮月,车架上挂灯左右摇晃,侍卫看清后方之人,随之到车窗回禀。
“停!”
车夫勒停,福顺走上前,低沉声音在黑夜中横冲直撞,散至四面八方。
风声一顿旋即加速流动,黑云吹开,露出里面皎洁月光,照着车架转向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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