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一大塑料袋零食的于暖呆滞的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满地的玻璃碎片都在告诉她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忍了好几年的泪水终于在此刻绷不住，如断了线珠子一般滚落。
她丢下手里的东西，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犹豫着摁下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电话瞬间被接通。
于暖吸吸鼻子，想压下自己哭腔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的哽咽，“你来过了？”
电话那头没有吭声。
“我什么都没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呢？”于暖越说越崩溃，整个人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说完这句话她果断的挂了电话，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整个人跪倒在玻璃碎片上，捧脸大哭。
锋利的碎片划破她的牛仔裤，鲜红的从伤口处渗出。
“我真的什么都没了……我真的……”她哭的撕心裂肺，完全感受不到膝盖处传来的疼痛。
已经处于悬崖边缘的她，在今天晚上彻底失去了对生的**。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狼狈地爬向手机的位置。
鲜血淋漓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
最后看着编辑好的话，僵笑着用衣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口里喃喃着：“对不起。”
在消息发送的那刹那，手机因为没电而关机，世界又变成了静音。
她回想着自己惨淡的一生，不由得满怀悲凉，这一辈子作恶多端，死后肯定也是不能上天堂的……
她怎么能坏成那样呢。
朦胧间，她看到了阳台处站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笑着冲她招手，然后一步步后退，跌落至漆黑的暮色中。
“对不起。”于暖捂住抽痛的心脏，任由手上沾满的细小玻璃将脸蛋划出一丝丝血痕。
她这辈子做的最坏的事就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因为她的恶毒，那人被逼上绝境，然后在绝望中从高楼一跃而下。
……
天空突然闪电狂明，雷声大作。
她蹒跚的走向阳台，打开玻璃门，赤脚站在瓷砖的边缘上，任由豆点大的雨滴砸在自己身上。
她也确实该偿命了，毕竟她已经偷偷苟活了三年……
今天她也确实该付出代价了。
脚底一滑，她像一片枯叶从空中滑落，最终将水泥地染上血红。
在一声声惊呼中，她闭上了眼睛。
＊
或许是人死前都要经历一遍走马灯。
她看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那几年，那时候的她是家里的小公主，脸上从来都是笑容洋溢……
那时候可真美好啊，真希望回到那时候。那时候妈妈还是爱美的娇气包，爸爸还活着，而她也没有酿成大错，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
“姐妹，老班来了，别睡了！”
于暖觉得有人正在疯狂的推自己胳膊，而且声音熟悉又陌生，总觉得在许多年前听到过……
她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对上眼的是面容严肃的女人和她手里举的老高的数学课本。
“嘭。”
脑门一疼。
她迷迷糊糊地瞅着面前的人，揉揉发痛的额头，“这是哪儿？”
周围安静的令人害怕。
身旁的人用力踢踢她的腿，示意她别说话了。
“都高三了还睡觉呢！后面站着去！”
震耳的声音让于暖不由自主的有些发冷，好强的压迫感，怎么这么像高中班主任老杨的感觉……
等等…
她再次对上女人愤怒的眼睛。
小眼睛，高鼻梁，大嘴巴。
这不就是老杨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她也死了……
这么想着她腾一下的站起身，伸手想要触摸一下眼前的人。
杨老师身体一直很好啊，不至于…难不成也是意外？
“啪。”老杨狠狠打开于暖的手，语气已经满是不耐烦了，“你知道你自己耽误了多少时间吗？你不学还有人学呢！”
“疼。”于暖看向自己被打红的手掌，心头被迷茫笼罩。
她赶忙看向周围的一切，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学……这真的是死了的感觉，为什么……觉得有点像穿越呢。
下课铃恰好敲响。
老杨握着课本的手一紧，踩着细碎的小高跟转身离开。
老师一离开，班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于暖木楞地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所以，她真的是重生了？重回十八岁？
“于暖，你把老杨惹恼了，真勇啊。”身边的人朝她竖起大拇指。
她瘫坐在凳子上，看向高摞课本前支的小镜子。
一头及颈的碎短发，刘海因为刚才被打的原因微微翘起。
胶原蛋白满满的小脸上那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她迷茫地掐了一把红润的脸蛋。
疼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却豁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别笑了兔子小姐，你那两颗大门牙都反光了。”一旁的女生依偎在她肩头开起了玩笑。
于暖仍旧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之前的自己长这样啊。
没有疲惫的眼睛和消不掉黑眼圈，也没有因为吸烟而发黄的脸色和发黑的牙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提起桌边的大红书包就跑出了教室。
只留身后的人无措大喊。
高一这时候刚好放学，她很轻松的就跟着他们走出了学校。
一路飞驰。
在写着南郡小区的大门前停下。
于暖喘着粗气，从书包里掏出门禁卡。
“滴”一声。
她又飞快奔跑起来。
那么……她又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对吧。
连电梯都顾不上坐，她一口气爬了六楼。
在看到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家门时，她差点哭出声来。
可理智告诉她要保持冷静。
打开门。
她瞧着熟悉的一切，浑身都绷直了。
日思夜想的家…她终于又进来了。
“暖暖！？”正在敷面膜的女人踩着拖鞋走了过来，奇怪地盯着门口的于暖，“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是不是翘课了。”
于暖将手里的红书包往地下一扔，鞋子都来不及换的就扑向了自己妈妈，在她的真丝睡衣上留下两道泪痕，“妈！”
受了委屈的小孩在看到妈妈的那一瞬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波涛的泪水翻涌而至。
于母单手撤下脸上的面膜，语气软下去不少：“你在学校被欺负了吗？给妈妈说，怎么了。”
于暖摇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就是很想妈妈而已。”
“好了，好了，翘课就翘吧，只许一次噢。”于母揉揉女儿凌乱的碎发，“我等会儿去给你们老师解释一下。”
然后她抽了纸巾，擦去于暖脸上的眼泪，笑着很温柔：“我女儿果然是大美女呢，连哭起来都水灵灵的——真像小鹿呢。”
于暖噗嗤一下笑出声，还是她熟悉的妈妈，爱夸她的娇气包妈妈。
两人环抱着坐在沙发上，于母只是轻抚于暖的背，嘴里轻哼着童谣：“暖暖受委屈了，暖暖回来了…”
听着熟悉的歌声，于暖又想起了自己悲苦的那几年。
那种灰暗的人生是绝对不能再活一次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在回去了。
那么这一次只要不认识秦萧那个渣男，刻意躲开不好的事情就可以避免的吧。
至于那个人…
于暖垂下鸦羽般的长睫，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去打搅你了，更不会给你添乱了。
她侧目看向即将落下的日头，吸吸发酸的鼻子。
虽然这么计划的很美好，可是世事变幻莫测，她也不能保证重来一世她就可以完美逃开那一切。
这么想着她眼皮子重的离谱……
好困噢……
……
“于暖…我没有…”
于暖觉得浑身都被束缚住了，她只能看到在雨夜中撑着伞的两人。
撑伞的女孩长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她鄙夷地看着面前浑身湿透的男人，说出话犹如浸了毒的刀子，“你跟我解释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的解释，秦萧才是真正需要的人。”
男人惨白的脸上写满了破碎，“不是的，我……”
“司淮，我以前觉得你是个挺好的人，但是……算我看错人了，校园霸凌不可原谅，你真的令人恶心。”
“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男人语气中带了几分哽咽。
在一旁只能看着这一切的于暖不知何时已经满面潮湿，她在那里无声的大喊：“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可另一个于暖只是讽刺一笑，“抱歉，我没理由相信你，况且……你也不值得我相信。”
……
“我相信！”于暖从梦中惊醒，额上一片冷汗。
她看了眼床边的手机，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那时候怎么能那么坏呢。
只凭片面之词就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明明那时候司淮是那么悲伤的给自己解释过的啊。
口唇干涩的厉害，可她此时只想抽根烟来缓解自己的不安。
摸索半天，她才想起自己此时是十八岁，还没有烟瘾，自然不会有随身装烟的习惯。
最终她抖着两条腿走向阳台，趴在护栏上看着外头天空上的繁星点点，脑子里回荡着刚才梦里的场景。
如果不是她，司淮还是娱乐圈里灿烂的星星。
她不该把秦萧介绍给自己的记者朋友认识的，那样…关于司淮校园欺凌的帖子就不会出来，他也不会经历全网黑，被骂到退圈，最后被秦萧的狂热粉逼到自杀。
想到这儿，她沉重的叹了口气，又一次生出了想要了断自己的念头。
她这种人不配活着。
脚踏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大脑立马清醒，赶紧往后狠退了一步。
不行……她还有爸爸妈妈呢。
她现在还不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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