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中惊鸿

三岁生日那天,林姝带着何云澈去了市中心一家备受好评的儿童摄影馆。摄影棚里布置得如同一个小小的奇幻森林,柔光箱将一切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

何云澈穿着一身量身定做的小西装,白衬衫领口系着黑色细领结,安静地坐在道具树墩上。他对这种“影像留存”技术——这个时代称之为“拍照”——并不陌生,家里的相册已经厚厚几本,记录着他“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他将其视为必要的身份伪装资料收集过程。

(未来世界视角:任务:配合完成影像记录。行为模式:保持静态,配合指令。)

“小澈看这里,对,看阿姨手里的铃铛!”摄影师是个活泼的年轻女性,卖力地摇晃着吸引他的注意。

何云澈配合地抬起眼。他的目光越过那只叮当作响的铃铛,落在了摄影师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上。

镜子里,映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小男孩。黑色的软发微微打着卷儿,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古地球传说中匠人呕心沥血烧制的瓷娃娃。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黑色,像蕴藏着整片星夜的深海,此刻因为放空,没有聚焦,便自然而然地流泻出一种疏离的、清冽的、仿佛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气息。

(未来世界视角:视觉反馈接收。镜像识别:本体。状态评估:……异常。当前形态与内在认知存在显著偏差。)

他微微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完整地看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模样。

这张脸……过于完美,也过于脆弱。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星海中征战的、线条冷硬、眼神锐利的自己,判若云泥。

一丝极淡的困惑掠过心头。他下意识地,模仿着记忆中林姝跳舞时的某个起手式,微微偏了偏头,脖颈拉出一条优美而脆弱的弧线。

就这么一个微小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他周身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骤然放大,仿佛整个摄影棚的嘈杂都在他身边静止了。连正在逗弄他的摄影师都瞬间失语,举着相机,忘了按快门。

“我的天……”旁边的工作人员忍不住低呼,“这孩子……也太好看了吧?像个小仙童似的。”

林姝与有荣焉地笑着,走过去轻轻整理了一下儿子的衣领,柔声道:“我们小澈真棒。”

何云澈收敛了目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形的阴影,将那片刻流露的惊鸿一瞥悄然掩去。(策略:降低存在感,避免过度关注。)

然而,那惊鸿一瞥,终究是被人捕捉到了。

几天后,林姝带着何云澈去逛商场,在儿童游乐区让他自己玩积木。何云澈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堆砌城堡,而是将色彩斑斓的积木按照色相、明度、饱和度进行精确排列,构建出一个充满几何美感的、近乎冷峻的图案。

(未来世界视角:逻辑训练,模式识别。娱乐活动效率最大化。)

一个穿着时尚、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在他身边驻足良久,眼神越来越亮。他观察的不仅仅是这孩子绝无仅有的容貌,更是他那超乎年龄的专注力,以及那双小手中展现出的、近乎苛刻的秩序感。

男人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何云澈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扫过对方。快速评估:无威胁,携带名片夹,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和香水混合气息,职业倾向……信息传播或娱乐相关领域。

(未来世界视角:陌生人接触。风险等级:低。应对方案:保持沉默,观察。)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男人被这双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强压着激动,掏出名片递给闻声走来的林姝:“您好,女士。冒昧打扰,我是星耀传媒的艺人总监,我姓王。您的儿子……形象气质非常特别,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类型。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让他接触一下儿童模特或者广告拍摄?”

林姝有些惊讶,接过名片看了看。她自然是高兴别人夸自己儿子,但也保持着警惕:“谢谢,不过小澈还小,我们暂时没考虑这些。”

王总监不死心,极力游说:“女士,您儿子的条件真的万里挑一!不,是亿里挑一!他只是坐在这里,那种感觉就出来了。您看,我们公司最近正好有一个大型儿童成长真人秀的选角,叫《闪亮的宝贝》,非常适合他……”

何云澈低下头,继续排列他的积木,仿佛大人们的谈话与他无关。但他超常的听力,将每一个字都收入耳中。

(未来世界视角:接收到“演艺活动”提案。数据分析:该活动涉及公众曝光,可能增加身份暴露风险,但也可作为观察当前时代社会文化的窗口。利弊需进一步评估。)

林姝礼貌但坚定地拒绝了:“谢谢您的厚爱,我们还是希望孩子能有一个普通快乐的童年。”

王总监遗憾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看了何云澈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确信,这个孩子,只要出现在镜头前,注定会掀起波澜。

回家的车上,林姝抱着何云澈,捏捏他的小脸,开玩笑似的对开车的何闻铮说:“今天有人想挖我们儿子去当小明星呢。”

何闻铮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小家伙正靠在妈妈怀里,望着窗外飞驰的景物,侧脸安静得像一幅画。他笑了笑,语气沉稳:“当什么明星,我们小澈开心健康最重要。”

何云澈听着父母的对话,感受着车内温馨的气氛,将“星耀传媒”和《闪亮的宝贝》这两个名词暂时归档。

(未来世界视角:信息已记录。当前优先级:维持现有生活模式。外部提案:搁置。)

他暂时还不需要站在聚光灯下。这个充满爱意的小小世界,就是他目前需要守护和适应的全部。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已经开始缓缓转动。那个名为“舞台”的未知领域,正透过一丝缝隙,向他投来好奇的一瞥。而他体内沉睡的、属于战士的某些本能,或许终将在某个时刻,被彻底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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