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逆惊蛰·竹马刃

光启三年的春昼,阳光透过谢家药廪的雕花窗,将尘埃照得宛若流金。七岁的谢溶月踮起脚尖,正为少年萧断云包扎手上的伤口。他方才为她折取高柳枝桠,被粗糙树皮划破了掌心。

“溶妹你看,”少年摊开掌心,血珠渗入柳木纹理,竟似水墨勾勒出奇异的图样,“待我及冠,便以此木为材,刻一部天下最特别的婚书予你。”

谢溶月腕间那点朱砂假痣微微发烫,她尚且不知,命运的齿轮已于此刻咬合。窗外春光正好,却不知这温暖时光已是命运唯一的馈赠,往后尽是漫长寒冬。

十年弹指,惊蛰又至。

萧家祠堂内,香烟缭绕。萧断云跪于祖宗牌位前,手中家传宝剑寒光凛冽。并非叛道,而是心中不安日益加剧——那些关于谢家药典的流言,那些朝廷隐秘的动向,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挥剑斩下,剑身应声而断。暗格随之裂开,三百张泛黄药笺如枯蝶纷飞,散落一地。他拾起一张,指尖颤抖。是谢溶月的字迹,墨香犹存,开的都是安神补气的方子。可每张药方空白处,皆有一行小字:“当归三钱”。

是嘱托,亦是叹息。三百张,就是三百次呼唤。

他策马直奔谢府,心中惶惑与不安如浪潮翻涌。途中忽见满城柳絮逆风倒卷,在天际凝结成永徽七年那场冰冷的雪。时空于此错叠,他仿佛听见远方传来金戈铁马之声。

谢府药香弥漫。及笄之年的谢溶月正俯身煎药,腕间已烙下真正的守宫砂。见他闯入,她眸中惊喜未绽,他怀中所藏那截定情柳枝骤然暴长!根系如活物刺穿他的掌心,年轮间渗出浓黑松烟墨,在空中疾书:“速逃!谢家药典秘阁中有……”

话音未落,箭矢已如暴雨倾盆而至!老仆拼死将她推入密室。透过药柜缝隙,她目睹萧断云被玄铁锁链贯穿锁骨。他口中鲜血喷涌,竟不落地,反而悬空凝成楷书:“勿信三年前的我。”

密室烛火轰然爆燃,映出四壁密密麻麻的《兰亭序》刻文。她腕间守宫砂骤然灼热,墨迹如活蛇游动,顺血脉攀上颈项。指尖触及后颈肌肤,一个凸起的“殇”字令她神魂剧震——破碎的记忆奔涌而来:光启十年上元夜,萧断云根本未曾与她同赏花灯,他早在她及笄那日,便已血溅刑场!

原来那些温暖记忆尽是虚幻,真实唯有血与铁。

“这一次,定要更早相逢。”

她吞下那点蕴藏无尽痛楚的守宫砂,任墨色逆流侵蚀经脉、重返童颜。再睁眼,已是光启元年春。五岁的萧断云递来柳枝,眼神清澈:“溶妹,你的眼睛…为何似藏着大人心事?”

她嫣然一笑,接过柳枝,反手刺入自己心口!热血浇灌,柳枝瞬间疯长成合欢巨树,每一片叶子都赫然烙印着未来刑具的狰狞图样。萧断云惊骇落泪时,她咬破他指尖,在树皮以血书写:“及笄日,屠谢满门者,萧氏断云。”

此后十年,她甘为药人,将千言《兰亭序》以药力纹入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含毒的墨香。及笄日至,萧断云果然率铁甲军围府。然其剑锋未向谢家,反而骤然回转,劈裂自家旌旗!

“溶月,”他摊开被柳枝根系蛀蚀一空的掌心,内藏一卷真相卷宗,“这一次,由你亲手终结我。”

她握剑之手剧颤难抑,腕间守宫砂轰然绽开,化作血色桃花——每一花瓣,皆映现不同时空中的萧断云正承受酷刑的惨状。

剑锋没入他心口的刹那,他的血逆流冲天,挥就一封殷红婚书。谢家祠堂地砖应声裂开,永徽七年的合卺杯静静浮现。谢溶月蓦然洞明:这已是第九十九次重复这青梅之劫。

“真正终结,唯有从未开始。”

她捏碎守宫砂,任滔天墨潮吞没十指。再度逆溯时光,重返一切缘起之前。在萧断云递出柳枝的刹那,她抢先一步,将襁褓中的自己扼杀于初始。

百年沧桑,萧氏祖宅枯井忽生异象,墨色桃花灼灼盛开。考古队于井底掘出青铜秘匣,内藏婴孩骸骨与一卷成人婚书。X光扫过,骸骨内脏竟浮现完整《兰亭序》笔迹,与当代一位医学教授的手稿墨痕惊人重合。

月圆之夜,监控最后画面定格:青铜匣渗出缕缕松烟墨香,刚订婚的女博士腕间红痣忽如活物游移。而她身侧的未婚夫,正立于祖宅古柳之下,掌心紧握半截出土的青铜柳枝,仿佛握住了跨越百年的宿命。

枯井深处,墨色桃花瓣飘落,轻轻覆盖在青铜匣上,如同为这段轮回画上一个凄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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