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开，海棠苑五栋九层之上，颤颤巍巍地探出两颗脑袋，对话声窸窸窣窣的传出，不细听根本听不见。
“怎么办？”
“把绳子放下去就行了，勾引她出来。”
成苑沉默了一秒，“我觉得社会主义接班人用词应该严谨，不兴糜丽之风。”
成玥抵住嘴巴佯装作咳嗽：“吸引。”
成苑满意地转过头去。
下一秒，就见纪如琼出现在窗边，见到成玥的瞬间，她有些高兴，“怎么了？”
成苑跟成苑不言而喻地对视了一眼，成苑肯定了她的想法。
单纯的少女。
她言简意赅：“我晚上的时候需要出一趟门，可能得从你家门口走，想问问你能不能行。”说话的同时希望纪如琼能看清她卡姿兰大眼睛里的诚意。
纪如琼明显愣了一下：“晚上出去？”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震惊地指着楼下：“外面？那么多丧尸？你不要命了！”
成玥苦笑一声，要是有选择，她巴不得跟床结婚，一辈子不出门，无奈地冲纪如琼摇了摇头：“没办法，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纪如琼还是一副惊呆的模样，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却好似又多出了什么来，嘴唇微张了几下，似乎是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从九楼垂下的绳子，说了句：“行你到时候直接叫我就好了”。
话音一落，几人之间便只剩下高楼的风声。
纪如琼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楼上，眼神里挣扎的怜惜和隐痛烫得成玥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们只是认识了一天而已，纪如琼一副不忍她死去的模样让成苑都快忘记了，她们都是人，拥有最泛滥的悲悯之心和最独特的共情能力。她清澈的眼神成玥想起以前的自己，明明自己也不如意却还是看不得世间风雨。
成玥轻笑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多大了？”
“二十。”纪如琼顿了一下。
二十？成玥算了一下，刚上大二的年纪，难怪从她眼底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传说中清澈的愚蠢啊。
怪不得。
旁边的成苑也感叹了句：“好小!”
原来她们都到了能感叹大学生年轻的年纪了，成玥的心情突然有点明媚的忧伤。
纪如琼羞赧地抿了一下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成玥有点好奇：“这个小区可不是年轻人爱住的地方，你们怎么选择住在这里啊。”
纪如琼：“哦，是这样的，我哥哥身体上有点小毛病，这里是安静环境好，离我的大学也很近。”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可恶失算了，原来是个病秧子，成玥在心中暗暗为所剩不多的药物滴血。
纪如琼却兴致勃□□来：“姐姐你呢，你也很年轻呀，为什么也选择住在这里？”
“走亲戚。”成玥指了指旁边的姐姐。
从纪如琼的角度是看不见成苑隆起的腹部的，但她只是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换了个角度：“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咸鱼躺的社畜罢了。”
“旁边的姐姐呢？”
成苑摸了摸肚子，笑得温柔，摇摇头：“我没上班了，在待产。”算是变相解释了她们也住在这里的原因。
纪如琼显然是get到了，点头道：“怪不得。”忽地，她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该问那个成玥等了好久的问题，有点忐忑地问道：“那个，为什么一定要从我家门口走啊，你家门口……”
她没接着说下去，成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摊摊手：“门口丧尸太多了，只能暗度陈仓了。”
“啊？”纪如琼好像还是没太明白，楼上家门口的丧尸会多到让成玥得另寻栈道的地步吗？
不过她也没多问，反而是成玥提醒了她一件事：“那我去看看我家门口情况怎么样。”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成玥和姐姐看着空空的窗前面面相觑。
静若脱兔，动若疯兔。可以的，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盲猜是个大学牲。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纪如琼就回来了，直冲着成玥她们点头：“我家门口倒是没什么丧尸。”
OK，出发地点完美。
成玥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复了，并不想再站在窗前吹风了，但令她无奈的是，纪如琼单纯是单纯，话也是真的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的禁闭生活，给人姑娘憋坏了。
此刻她正双手撑在窗台之上，耷拉着头，苦兮兮地跟成玥抱怨道：“唉，可惜我学的是法学，不仅平时那些考试难得要死，这种要命的时候也一点作用都没有……”
随后做出的恶狠狠的模样令成玥忍俊不禁：“你怎么想到学法的呢？”
俗话说得好，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纪如琼脸色一沉，向后一指：“都怪他！”
“啊？”
纪如琼用眼刀子剜了一眼身后的人，“就我哥，一开口就没憋好屁，我之前说，真怕他以后找不到媳妇，就是找到了估计也要被他那一张嘴给搅散了，他就说让我去当律师，以后帮他打离婚官司。”
这一开口，美女有点崩人设了呀，明明成玥第一眼见到的她不是这个亚子的。
成玥配合地问道：“就因为这么个理由吗？”微微睁大了双眼，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来。
纪如琼却好像没想到她当真了，呆滞了一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还是我自己的兴趣使然吧，苦的人太多了，能帮一点算是一点吧……”说着对成玥笑了笑，“怎么着也不至于让别人随随便便地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以后吧。”
成玥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话或许搁昨天的她是不信的，但是今天，对着纪如琼清亮的眸子，好像能够直直地看进女孩的心里去。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成玥没法当这种人，但她还是相信会有人努力去成为这样的人，前赴后继，九死不悔。
……
路灯洒下稀疏跳动的光，不是亮，是夜色。白天里收集到的日光不足，连带着路上充斥的也只有褪色的明和全然的暗。
看着颤颤巍巍矗立在路边的灯，成玥的心情也像明与暗之间的拉锯战。一道声音告诉她：不能去！万一被丧尸发现了怎么办，路上全是树，你躲都没地方躲，只有死路一条……另一道声音也不落其后：不去那你想干嘛？等死吗？没有食物，你早晚是要走出这里的，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知道下一个雨夜是在那一天吗？知道下一个能遮蔽你行踪，掩盖的动静的大好日子在多久以后吗……
去？还是不去？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古语说近乡情更怯，此时此刻的她只想说，近死情也怯。
成苑似乎是看出了成玥的胆怯，她并没有出声。
她了解成玥，知道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成为成玥勇气的催化剂，成苑选择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成苑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哪怕成玥的身上挂满了丧尸血的腥臭味。
成玥早就一遍遍叮嘱让她不要触碰自己，所以她站在了离成玥最近的地方。
成玥期待已久的雨终于开始下了，正是时候。
她努力扬起笑容，没看姐姐：“走咯走咯！”带着工兵铲踩着系好的绳结直直向下攀爬而去。
纪如琼早就站在了八楼的窗前，等着接应。
在彻底看不见成苑的最后一秒，成玥的视线快速地划过了她月份明显的地方。自怀孕以后，成玥都不太敢正面和她贴贴了，那个小家伙真是金贵，一点都挤不得，成玥希望，不久之后她还能再次站在姐姐的对面，拥抱她。
女大学生琼显然被成玥一身血迹淋淋的斑驳状震惊了，嘴巴张得大大的，犹豫着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来。
成玥笑着摇摇头，避过了她径直跳进八楼的空间，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室内布置，很简洁，除了该有的家具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摆设。
如此看来，这间屋子的主要居住人应该是纪如琼的那个哥哥。
很快她收回了视线，看向纪如琼，这才发现对方背后站了个身材清瘦的青年，很高，至少比纪如琼高一个头。室内没有灯，她又隔着头盔的挡风镜片，看不真切他的模样。纪如琼长得好看，他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成玥对着对面二人点了点头，“谢谢。”
人在黑暗中的感官远比白昼更为敏感。
从青年略略偏过头去的动作，成玥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略微的嫌弃。想到自己现在的装束以及身上散发的气味，呃，好吧她承认，无可厚非。
纪如琼惊愕地看着她：“你这……”看着像刚从案发现场出来似的。
成玥丝毫不意外，拍了拍手上的脏污：“丧尸的血，还有些碎肉器官，不过没事，都在雨衣下盖着呢。”
纪如琼依旧在风中凌乱：“哦哦。”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介绍道：“这是我哥。”说着微微偏头，“这是我朋友，成玥。”语气不咸不淡。
率先递来的好意，成玥没有不接的道理，所以先起了个头：“你好。”
青年颔首，“我是纪邵，你好。”语气谦和有礼，如沐春风，却夹杂着不已察觉的僵硬。
成玥挑了一下眉，这性子似乎没有他妹妹说的不讨喜啊。看着一直对着自己，哪怕刚刚向她介绍也没有转头看过纪邵一眼的纪如琼，成玥好似没发觉什么一般：“我先走了。”
纪如琼本来还有些徘徊不前，吞吞吐吐地看向成玥，一听到她的催促，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个，成玥姐，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落地无声，唯有窗外的淅淅沥沥不停地砸在耳间。
原来兄妹俩是因为这件事而闹了矛盾啊，成玥瞬间了然。
果然，听完纪如琼的话，她感觉纪邵的脸都快比这夜色还沉了，虽然看不见。
“不准去！”
“为什么？”
“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待好！”
“你看看你是能出门的样子吗？不能做的事少逞强，我说了我能去，我不怕！”
“……”
这俩人剑拔弩张的，成玥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鹌鹑。反正跟她无关，爱谁去谁去。
不过，眼见俩人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要是丧尸都吸引到801门口来的话，那她费老大劲爬窗直抵八层的意义是什么。
挣扎了一会，成玥还是选择站出来：“那个咱就是说，稍微降低一下分贝，不然的话我觉得谁都不用出去了，丧尸自个就能进来加餐。”
最后一句话微微带了点火气。
是的，两个笨蛋，吵半天还没出个结果，要不是觉得自己偷偷溜走不太厚道，毕竟回来还有借助801，她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眼前这俩的意思一看就是想结伴。
虽然但是，还是有点效果的。此话一出，两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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