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宫后山有浓雾密林,燕辞秋带人搜到这里,很快就走散了。再见到玄红袍时,那师弟仿佛发了狂,举起灵剑大吼着朝燕辞秋杀去。
燕辞秋闪避开来,怒道:“没长眼睛啊,我是少主燕辞秋!”
梁因听了无动于衷,仍然要杀他。
“中邪了,”燕辞秋喃喃道,“这到底是梁因还是蛇妖?”
凤箫门有禁令,同门之间不可相杀。现在燕辞秋不确定对方是同门还是蛇妖,只能左躲右闪,不敢还击。
这时,从林中又窜出来一个凤箫弟子,三人互相凝视着,都怀疑眼前人是蛇妖。
燕辞秋按兵不动,没曾想对面两个师弟突然大打出手,转眼就血色飞溅,一个捅死了另一个。
“什么?!”
燕辞秋瞠目结舌地看同门相杀,久久缓不过来。刚被捅死的人躺在地上,没有化出蛇形。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凤箫弟子,而不是蛇妖变的。
“梁因,停手,我是燕辞秋。”
燕辞秋往后退着,梁因步步紧逼:“我要杀的,就是凤箫少主燕辞秋,是你害死了瞿师姐。”
燕辞秋大惊:“瞿师姐死了?!”
梁因冷笑,“你以为呢,进了问道宫,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燕辞秋背后直发凉,“我没收到瞿师姐的求援信,对不起,我要是知道……”
一定早早赶来。
梁因大笑一声,眼泪流了下来,“你被保护得真好啊,少主,你真的太天真了。”
说完,他嘶吼着出剑,燕辞秋腰一塌,躲过这一剑。
面对剑光瑟瑟,燕辞秋还是好言相劝:“梁因,我知道你是为瞿师姐抱不平,但是我……”
梁因不听解释,只是乱砍乱杀。燕辞秋一个躲闪不及,利剑划过他的背部,割开衣袍和皮肉,鲜血霎时流出。
“你别太过分!”
随着燕辞秋大叫一声,一把蓝色灵剑从他耳边擦过。燕辞秋猛回头,繆妙收剑回鞘,讥讽道:“这你都打不过,躲什么?”
燕少主满腹委屈:“我对不住他。”
繆妙不解,“什么?”
燕辞秋摆手敷衍,“没事没事”
这一摆手扯动背上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硬是没哼一声。
梁因的剑被织雨撞飞,虎口剧烈疼痛。他跪在地上,握紧右手腕,仰天哭泣道:“盈川师姐,恕我无能,不能为你报仇。等我,我来陪你了。”
利剑刺破腹部,瞬间吸引周围嗜血的蛇。繆妙见此情景,尖叫一声,攥紧燕辞秋的手。
燕辞秋顾不上管背部疼痛,连滚带爬地向梁因跑去。
“梁因?!”
梁因在地上抽搐两下,断气了。
燕辞秋跪地流泪,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
有蛇钻进梁因的肚子,吞吃他的血肉。燕辞秋挥剑斩蛇,不管怎么杀都杀不完。他偏头去看,方才梁因杀死的凤箫弟子,下半身已经被吃光了。
这些蛇为什么只吃人的下半身,燕辞秋想问繆妙的看法。
“师……”
师妹二字没说完,燕辞秋转身发现繆妙蹲在地上,设了个微弱的结界保护自己,正瑟瑟发抖。
“阿妙,你怕蛇?”
许是因为刚经历生死瞬变,燕辞秋蹲在繆妙身前,生平第一次有怜惜之意。
“别怕,我帮你杀蛇开路。”
他掌心燃起火焰,把靠近繆妙的蛇都变成了烤蛇。繆妙闻到一股肉类焦香气,莫名其妙地,没那么害怕了。
燕辞秋洋洋得意,正准备炫耀一番,这时天上“砰”地绽开一朵金色天桑纹,是云水门的信号。
“师兄!”
“在那边!”
两少年立即提步往轩辕楼方向赶去,繆妙更是足下生风,黄裙一闪就没影了。
—
收到江玦消息时,裴允和几位师弟正把奄奄一息的银蛇女从古井里拖出来。
“这就是蛇仙啊?”
“她怎么在井里,不是说她到处害人吗?”
师弟们好奇地围着银蛇女,有胆大的还想伸手碰她。
裴允呵斥:“不许无礼。”
那弟子立刻缩回手。
蛇女气息微弱,听闻裴允这一句话,竟然笑了一笑。
裴允对她恭敬行礼,问道:“前辈可是轩辕村村民供奉的蛇仙?”
蛇女倚靠着井口,有气无力道:“什么蛇仙?不过是一个修炼千年的蛇妖,在万寿神明面前,犹如蝼蚁一般。”
裴允机敏道:“蛇仙是说,这山中有邪神害人?”
蛇女抬起虚软的手,从自己上衣里取出一块石头,交给裴允。
“这是我与她交战时捡到的,应该是她的东西。”
凤箫弟子立刻围了上来,探头探脑看那块石头。
“这儿写了字?”
“鬼画符一样,什么字啊。”
“大师兄,你能看懂吗?”
裴允认出那是上古仓颉字之一,现世已经很少人认识。若苏无涯在,也许能辨认一二。
“不能,”裴允坦然承认,“得拿去给阿玦看。”
蛇女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紧紧握住裴允的手,把已知的信息传达给他。
“我原是山中修炼的银梢蛇,千年前在轩辕宫悟道,化为蛇妖。自从有了妖力,我从未伤人,反而力所能及地帮助村民,以积攒功德。直到三个月前,山里来了第二位蛇女,她自称帝女奇相……”
裴允的眉头皱了起来,一个师妹问:“大师兄,你听过这个名字?”
裴允说:“听过。”
奇相,是黄帝时震蒙氏之女。
奇相长相怪异,是以称为奇相。她原来应该是有名字的,只不过世人都不记得,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奇相窃珠的传闻古来有之。传说奇相窃取黄帝的玄珠,事发后被黄帝沉入江水惩罚。但奇相窃珠是为了“佐禹治水”,民间亦有为奇相鸣冤叫屈者。
照古籍记载,奇相沉江后成了江水之神,庇护长江上往来的船只。不论是窃珠治水,还是沉江为神,奇相都有为民请命的神格。千万年过去,奇相为何会突然回到轩辕古村,残害轩辕后裔呢。
蛇女说:“奇相一来就疯狂地摧毁了轩辕宫,把黄帝神像推倒,扫走村民供奉的香炉。我阻止不成,反被塞进这口古井里。她说,她要我也尝尝被淹死的滋味,这是我信奉黄帝的惩罚……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听完蛇仙的话,一凤箫弟子道:“原是奇相鸠占鹊巢来害人,村民还以为是你突然中魔了呢!”
蛇仙苦笑一下,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
“奇相……原也不是恶神。诸位仙长,求你们解了震蒙山的魔障,让奇相不再为恶,救山中精怪和山下村民的性命。”
说完这些,银梢蛇仙便再也支撑不住,侧倒在地上抽搐,又吐了一口血。
裴允忙说:“我答应你,请蛇仙再坚持一下,我请列山……”
话音未落,蛇仙就失了人身,变成一条银色的长蛇,蜷在地上。裴允抱着一丝侥幸,伸手探她的气息,发现她已经死了。
方才那师妹问:“师兄,蛇仙死了吗?”
裴允眉头紧锁说:“留几个人在这里,把蛇仙安葬,其余人随我去与江玦会合。”
凤箫弟子又齐声应:“是!”
—
轩辕楼外,江玦正拿着那张帛书仔细端详。沈烟烟倏然从他身前钻上来,惊得江玦要往后倒去。
可身后是一棵古树,江玦根本避无可避。
“你又要做什么?”
他虽然这样问,语气里已经没有斥责的意思,全然只剩下无奈。
李灵溪捉住他的手,满眼心疼道:“你的手也受伤了。”
是当时抱着李灵溪倒下,用手给她垫后脑勺擦伤的。
江玦想收回手,“不碍事。”
李灵溪不让他收,“很碍事,蛇是嗜血的,你敞着流血的伤口,简直是行走的招妖幡。”
江玦不说话了,由着李灵溪用帕子擦掉自己手背的沙砾和血迹。撒上药粉以后,江玦以为下一步就是用纱布包裹伤口。
然而李灵溪还是出人意料。她凑近江玦的手,不让江玦躲避,然后轻轻地吹了吹。
“怎么样,”李灵溪又吹了一下,“还疼吗?”
暖湿的气流拂过受伤的手背,江玦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酥酥麻麻的痒意从整个手背向全身传来。
“不疼。”江玦闷闷地说。
李灵溪等药粉融入得差不多了,才用纱布把江玦的手掌缠绕一圈。
“幸好是左手,”李灵溪边打结边说,“不然影响你握剑。”
江玦收回手,“我左手也能握剑。”
李灵溪笑着说:“那还是我小看你了。”
两人并肩靠着古树,李灵溪没安静片刻,又问道:“江玦,你说,蛇女为什么要把所有死人的下半身吃掉?”
江玦说:“她有怨气。”
“我看也是,她很可能生前被人吃了下半身,抱怨而死,死后以怨报怨,让所有人都失去下半身。可是江玦,你不是说她是神吗?怎么神也会遭遇劫难,心生怨气?”
“当然会。”
江玦不知怎么了,每个回答都很简短,李灵溪挨近他再问:“既然连神明都会遭遇不公,那我们修炼成仙是为了什么?”
沉默一会儿,江玦才说:“三尺剑锋,为天且示不平人。”
这回轮到李灵溪默不作声,江玦问她:“沈烟烟,你从前修炼是为了在烟罗魔宗活下来。倘若以后没了魔宗威胁,你继续修炼,是为了什么?”
李灵溪脸上没了笑意,双拳握紧又松开来。
“为了自保,为了让不公的一切重见天日。”
眼前的轩辕楼仿佛着了火,烫得李灵溪想要瑟缩。
江玦问:“不公的一切?”
李灵溪似是而非般答:“让火烧长生门的人付出代价。”
江玦说:“我可以帮你。”
心头顿时百味杂陈,仿佛有从四面八方来的丝线拉扯李灵溪的身体,让她找不到去路。
若一开始就错了方向,你怎么帮我呢。
最终,李灵溪扬起淡笑,对江玦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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