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居嘉禾也不是第一次去晁言家了。
但白马湖的那所别墅更像是一块公共区域,丝毫没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感觉,连心思稍微偏移一点都觉得是在犯罪。
但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居嘉禾每往前迈出一步,都感觉自己离应许之地越来越近,而刮在身上的刺骨冷风只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磨练罢了。
她想象着晁言房间里的样子,会是什么装修风格,衣柜里会有什么样的衣服,丝毫没发现原本走在她前头的那个人正缓缓放慢脚步。
伴随着清脆的自行车车铃声叮当略过身侧,居嘉禾看到晁言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
他问:“冷吗?”
居嘉禾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听到同样的问题了。晁言就像是个阿兹海默晚期的老人一般,同一个问题不知疲倦地确认着答案。
而她也非常识趣地回答:“不冷。”
不知是看穿了居嘉禾的硬撑还是单纯地陈述着事实,晁言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说:“下个路口就到了。”
而居嘉禾觉得,他下巴所指的方向不是那个人来人往的路口,而是闪耀着着金光的希望之门。
她往前小跳了两步,问:“你带陌生人回家,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这何尝不是一种小小的试探,但晁言的反应表现得非常坦然:“现在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没人。”
现在这个时间?居嘉禾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不过下午三点半。
她对晁言的家庭环境不太了解,便跟在他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你家里人也去拜年了吗?”
晁言想了想,回答:“我爸应该跟他女朋友去约会了吧。”
居嘉禾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晁言父亲的“风流韵事”,但听他用这种描述天气的语气讲出来时,还是不免有一丝震惊。
震惊之余,她又意识到了另一件更应该震惊的事。
这么说,晁言的家里现在应该是处于无人的状态。
一些狗血偶像剧的情节如泡泡般浮上居嘉禾的脑海,她不禁红了耳垂。
于是她在心里默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净化自己不过纯粹的内心。人家好心借衣服给你穿,你想啥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一曲结束,两人并肩走过了人行横道。
晁言说的一个路口,确实是一个路口,多一米都没有。
站在小区门口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奢华感,在寸土寸金的西京市区,想要购置一套如此的房子,居嘉禾觉得是只有中彩票才能做到的。
门口的管家微笑着向晁言问好,看向晁言身后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疑惑,继而转为一种居嘉禾非常熟悉的,吃瓜时候会露出的表情。
于是她小声地问:“那个保安会不会跟你爸告状?”
晁言不解:“告什么状?”
居嘉禾解释道:“说你偷偷带女生回家。”
要是被孙婷发现她趁爸妈不在偷偷带男生回家,甭管什么理由,先骂上一晚上再说。推己及人,她不禁开始担忧起晁言的处境。
可他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起来好像他经常带女生回家似的。
居嘉禾看着晁言按下电梯楼层,走出去,然后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她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起过家里的事。
大学同学里,不管是刘疏桐,还是苏梦瑶,或者是班级里不太熟识的同学,都难免对家里抱怨上几句。
尤其是刘疏桐,光她妈给她介绍对象这件事,都能说上三天三夜,连倒苦水的句式都不带重复的。
居嘉禾站在晁言背后,等待着他开门,却偷偷抬眼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开锁的声音地沉重带着一丝清脆,晁言侧过身,示意居嘉禾先进去。
虽然明知家里没人,但居嘉禾踏进玄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探着脖子往里头张望。
“要换拖鞋吗?”她问。
晁言沉默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毛绒拖鞋,轻轻地放在居嘉禾脚边。
很可爱的拖鞋,还立着一对兔子耳朵。
他看着居嘉禾低着头死盯着拖鞋的模样,说:“超市买一送一送的。”
居嘉禾这才弯腰解开自己的鞋带:“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喜欢这样的款式呢。”
趁着居嘉禾换鞋的这段时间,晁言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他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走了出来。
居嘉禾还在诧异于自己刚换好拖鞋就要被“送客”,晁言却低声说:“你先穿上吧,空调热起来还要一段时间。”
中央空调呼呼地出着热气,居嘉禾接过晁言递来的衣服随意地披在肩上,跟着他往房屋更深处走去。
而茶几上,木质调的香薰味道若隐若现。
晁言家是开放式厨房,台面上非常整洁,连一点油污都没有,刀具也如崭新般立于桌面。足以看出平时基本不做菜。
他侧过脸,问:“要喝点什么吗?”
非常标准的待客之道。
居嘉禾坐在沙发上,问:“有可乐吗?”
实不相瞒,她在博物馆的时候就一直想喝碳酸饮料,但没好意思开口。
直到被北风一刮,喉咙更是干燥地想要一些强烈的刺激。
晁言闻言,露出了有些问难的神色:“家里没有,我去楼下买吧。”
“不用了。”居嘉禾立刻挥了挥手:“我喝点水就好了。”
晁言的冰箱里没有饮料,简直是毫不让人意外的展开。
居嘉禾把双手放在腿上,乖巧地等待着晁言将水烧开。看着热水壶嘴里冒出的烟雾从稀疏变得浓密,几声密集的“滴”声划破了屋内的寂静。
晁言拿着一杯热水走了过来。
居嘉禾除了去丁向宇家,几乎没有去过同龄异性的住所。所以即便她想表现得非常松弛,还是难免显得拧巴。
比如她说:“你家的装修挺好看的,是美式复古风吗?”
晁言一愣:“应该是吧,我没有太多研究。”
居嘉禾平时没觉得自己嘴笨,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挺能言善道的,和同学们也能迅速打成一片。但此刻,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她却觉得自己的手心不断冒着冷汗,嘴巴也像是被封印了一般,说不出任何能调动气氛的话语。
于是,她战术性地去拿桌上的水杯。
“啊。”在掌心接触到杯面的一瞬间,灼热的高温令她不自觉松开手。
水杯倒在桌子上,滚烫的,仍冒着白雾的液体浸湿了桌布,沿着桌角滴落在暗色的木质地板上。
居嘉禾急忙站起来抽过桌上的纸巾,手忙脚乱地擦拭着一桌的凌乱。
而晁言却抓住了她的手。
一时间,居嘉禾难以分辨这份高温来自方才的热水还是他的触碰。
但当她抬起头所看到的,从晁言那氤氲的眼神中所透出的关心,是切实存在的。
他问:“没事吧?”
居嘉禾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慌乱地在桌面胡乱地擦拭着:“桌布都湿掉了唉。”
晁言看着居嘉禾这幅手忙脚乱的模样,居然笑了一声:“我问的是你。”
居嘉禾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没事,我挺好的。”
晁言就这样看着她用完了半包抽纸才终于整理完“战场”后,才开口问:“要去我的房间吗?”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即便是不联系上下文,但从字面意思来看,也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正气。
见居嘉禾没有立刻回答,晁言又接了句:“挑件喜欢的衣服。”
居嘉禾拍了拍沾上水珠的毛衣,本想说:“穿现在身上这件就行了。”但在产生如此不解风情的想法后立刻被掐灭在了摇篮里。
她立刻转过身,伸出手弯下腰,模仿着酒店门口的门童:“请带路。”
像是神明按下了播放键一般,阳光在这一瞬间突然热烈地从窗口撒了进来,晁言背着光,原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清晰分明。
他转身往房间走去,却在侧过脸的一刹那,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居嘉禾看到他抬起手,轻轻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她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才缓缓挪动步伐。
这其中也有着她推己及人的一部分考量:要是晁言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能趁她没看到之前赶紧收拾起来。
虽然这个想法在她终于磨蹭着走进去之后完全消散了。
要是《断舍离》的作者能来到这里看到晁言的房间,一定会给他一个神情的拥抱:“你真是将断舍离贯彻地太彻底了。”
房间风格以黑白灰为主,仅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而已。
而书桌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盏台灯,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凑近之后,放在书桌角落的一个相框尤为醒目,在这个极简的风格中,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更加让人在意的是,相框的正面仿佛是在“面壁思过”似的,居嘉禾一时无法看清相片上到底印着什么。
她非常好奇,鬼鬼祟祟地朝那边挪动着步子,眼神飘忽不定,脖子也如同弹簧一般伸缩自如。
想开口询问,站在衣柜旁的晁言却回过头来。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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