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接下来的军训都难见大晴天。
虽然教官们愁眉苦脸,但学生们却个个喜上眉梢。
居嘉禾他们班被分配到一间靠近教学楼大门的空教室,一群人在里头等待着盛夏的雷阵雨过去。
狭小的教室里头分成了好几派,东一堆西一堆地挤在一起。
居嘉禾和丁向宇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前头的一位剃着寸头的男生转过身来跟他们打招呼:“诶,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除了丁向宇,在这个班级里居嘉禾不认识任何人,所以难免和他多说几句。
但这样的表现在其他人眼里却有着另外的含义。
比如眼前这位男生的眼神中,便带着几丝暧昧和八卦。
于是居嘉禾解释道:“我们之前也是同学。”
寸头男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他们伸出了手:“秦天瑞,请多指教。”
居嘉禾和丁向宇分别握住他的手,各自报上姓名。
说罢,秦天瑞整个身子便趴在了他们俩身前的桌面上。
“你们之前学的啥项目?”他的目光如炬,给那张稚嫩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精神气。
还没等居嘉禾开口,丁向宇便接过了话:“我们都是练跑步的。”
说完,他还补充了句:“短跑。”
听到这个,秦天瑞的身子直了起来。
他指了指丁向宇,又指向自己:“我也是田径!我跳高的!”
体育师范专业练什么的都有。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只不过想借由体育的名义来博得一个不错的高考成绩,以此获得学士学位。
至于项目,那当然是越容易出成绩越好。
但居嘉禾的直觉告诉她,秦天瑞是真心地喜欢着自己的项目。
从他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他说出这句话时,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
于是她和善地笑着,说:“跳高不错啊,那时候高中的队里也有好几个练跳高的,那个谁来着?王菲?明明是高中生,快一米八了!”
说罢,她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丁向宇,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丁向宇点了点头:“跳高好像是对身高有些要求。”
话音未落,秦天瑞便站起了身,像只动物园橱窗里的猴,绕着两人展示着自己的身高。
居嘉禾仰起头,觉得下颌线在一瞬间收紧了。
她不自觉地张大了嘴。
秦天瑞可真高啊。
丁向宇在同龄人里不算矮的,从小就被长辈夸长得高,如今也有一米八三。
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可真算得上是小不点。
居嘉禾忍不住问道:“秦同学,你有多高?”
秦天瑞挺胸抬头,回答道:“一米九五。”
居嘉禾和丁向宇忍不住鼓起掌来。
这下,搞得秦天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坐回座位上,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老家那边的人都长得高。”
即便如此,居嘉禾还是忍不住赞叹道:“的确是天生练跳高的料。”
就在三人聊得火热之时,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抬起手扣响了大门,朝里头探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手指关节和钢板接触发出是闷响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这位陌生人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看起来不像老师,也不像教官。
居嘉禾看了一眼丁向宇,又看了眼秦天瑞,他们两人都只是摇头。
她望向大门口,和对方四目相对。
下一秒,那位梳着高马尾女生便径直走向了自己。
她伸出手支在桌面上,俯身问道:“居嘉禾?对吧?”
居嘉禾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的,在惊讶之余也有些窃喜。
没想到一来新学校就成了名人。
没等居嘉禾回答,对方便自报家门:“我叫李冬天,西师大田径队的队长。”
这句话比窗外的暴雨来得更加猛烈,迎头浇灭了居嘉禾方才的欣喜。
这几天怎么好像跟这个田径队杠上了似的。
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丁向宇,可对方却一脸无辜地举起了双手。
李冬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居嘉禾却在她开口的前一秒伸出手阻止了。
“你该不会是来邀请我参加田径队的吧?”
李冬天点了点头:“前几天看到你军训被罚跑,感觉你还是挺有天赋的。”
这句话,居嘉禾也没算少听。
从小到大,有多少人夸她有天赋。
但是有天赋就一定要一直走一条路吗?她至今仍没有想好。
其实不光是孙婷,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一直跑下去,跑到自己再也跑不动为止。
又或者说好好享受大学时光,和其他学生一样。
左右为难之下,她重重拍了下丁向宇的肩膀,把他推了出去。
“你找他,他也很有天赋。”
李冬天将目光转移到丁向宇身上,看到了他脸上挂着的,略带尴尬的神情。
丁向宇笑笑,没多说什么,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秦天瑞反倒咧开了嘴,笑出了声:“李队长,你是田径队的?那你看我怎么样?”
李冬天望向秦天瑞,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你练什么的。”
秦天瑞像被老师点名提问的乖孩子一般,语气高昂地回答:“跳高!”
李冬天闻言,上下打量着秦天瑞,抛下一句:“想加入的话就去填报名表吧。”
秦天瑞挺直脊背,气沉丹田,喊了句:“是!队长!”
居嘉禾被他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拉着丁向宇的手臂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却发现李冬天仍然站在自己跟前。
看来,这位李队长的性子可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居嘉禾起身,对李冬天说道:“既然李队长已经挖到一名队员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李冬天眼神坚定地回望:“我不是来挖人的,我要的是你。”
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霸总表白呢。
居嘉禾不解:“为什么?”
李冬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只好站在原地沉默。
她今年大三,自从成为田径队队长后,想要带领西师大田径队获得名次的决心便与日俱增。
但队里,除了她和孙毅,其他队员的热情都不是太高涨。
一来他们并不是专业的运动员,就连每日的集训都不怎么来,二来西师大并不是专门的体育院校,队员们自然觉得文化课更重要,社团不过是业余爱好罢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李冬天急需一些新鲜、热情的力量来为田径队注入崭新的活力。
正如在沙丁鱼堆中放入鲶鱼的挪威渔夫一般,在看到居嘉禾一跃而起的身姿时,她认定了居嘉禾就是那条鲶鱼。
于是李冬天叹了一口气,问:“你听说过鲶鱼效应吗?我需要你来让田径队起死回生。”
居嘉禾立刻回答:“首先,活鱼在狭小空间内的剧烈活动,会极大消耗水中的含氧量,没有氧气,沙丁鱼很快就会一命呜呼,相反,它们静静待着也能活很长时间,实在是不需要鲶鱼来横插一脚。”
“其次,已经死掉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执着下去了。”
说罢,居嘉禾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回过头,李冬天的脸几乎快要贴在自己眼前。
“你是不是怕了?”比起刚才,她眼神中的狠厉更加深邃。
居嘉禾冷笑起来:“我?怕你?”
好烂的激将法。
李冬天挺身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居嘉禾:“你怕就算加入了田径队,也跑不出名次。”
居嘉禾笑意更甚:“你小看我?”
李冬天:“那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居嘉禾不知道这李冬天的来头,也不知道她的实力如何,但对方却似乎对她的斤两已经了如指掌。
李冬天向前一步,说:“要是我赢了,你就要加入田径队。”
雨声比方才更加激烈,不停地拍打在窗户上。
望向窗外,另一边的风景已经看不真切了。
居嘉禾不可置信地问道:“现在?”
李冬天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疯了?大雨天跑什么步?”
李冬天却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四百米,一局定胜负。”
居嘉禾完全愣在原地。
一直没发话的丁向宇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劝道:“李队长,今天那么大的雨,要比赛不如换个天气好的日子。”
秦天瑞也附和道:“是啊,雨天路滑,要是摔倒了就划不来了。”
可李冬天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下的决心,好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没等居嘉禾反应过来,李冬天便走出了教室。
她以为这位盛气凌人的队长终于要放弃的时候,窗户上突然覆上了一个人影。
李冬天拍打着窗户,说:“干嘛呢?该不会真的不敢吧?”
居嘉禾透过口型判断着她说的话,心中既无语又激动。
她活了十九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疯的运动员。
于是她冲李冬天喊了句:“等着!”便疾步走出了教室。
不管丁向宇和秦天瑞这么拦她,她都不管不顾。
秦天瑞看了一眼丁向宇,问:“什么情况?她真要跟李队长比?”
丁向宇扶额苦笑:“她真是......”
说完,他也跟了出去。
秦天瑞跟在丁向宇后头,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这么大的雨呢,你去干嘛?”
“去看着她。”
秦天瑞继续说:“要是等会教官来了发现我们不在教室怎么办?”
丁向宇闻言停住了脚步。
秦天瑞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搬出教官总算是把他唬住了。
可丁向宇却回过头来,说:“你要是怕的话,就回教室去吧。”
秦天瑞气得跳脚:“开玩笑!我怕什么!”
说完,他就后悔了。
别说,这激将法真是有用,一个个年轻气盛的,通通着了道。
丁向宇和秦天瑞躲在小卖部的雨棚下,看着李冬天和居嘉禾站在雨里。
从小卖部门口到学校后门的直线距离,从肉眼观察,估摸着差不多有四百米。
李冬天指了指自己脚下,又指向后门,说:“从这里到那边,怎么样?”
居嘉禾看都没看,便说:“行。”
经过短暂的热身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屈膝蹲在地上。
李冬天深吸一口气,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她向来是练长跑的,在短距离赛中没有优势,再加上那天亲眼所见居嘉禾的爆发力,她明白自己必输无疑。
但是比赛就是这样,哪怕知道自己不会赢,也要站上跑道,挥舞手臂,直到冲破终点的那一刻。
“准备好了?”她侧过头问居嘉禾。
居嘉禾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预备——”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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