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有些荒唐的表白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丁向宇和居嘉禾都没有任何联络。
时间就像速冻一般静止不前。
丁向宇站在西师大的跑道上,阳光照得他的左脸泛起微微的酥麻感。
他们这届毕业之后,西师大扩建了自己的校区,原本走十五分钟就能逛完的校园,现在没辆自行车还真有点吃不消。
看着丝毫不逊色于对面工大的操场,丁向宇总是有种生不逢时的感觉。
眼前穿着田径队校服的学生零散地从他的眼前跑过,他不禁眯起眼睛大声斥责:“干嘛呢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跑。”
学生们嘻嘻哈哈地朝着丁向宇做着鬼脸,一边加快了脚步,转眼便消失在他的声音无法企及的远方。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必当年吴教练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刚想拿出手机刷下今天的咨询,眼前的人影却挡住了和煦明媚的阳光,在丁向宇的手机屏幕上落下一道阴影。
他抬起头,对方小巧精致的五官带着浓烈的脂粉香气倒影在他的眼里。
“你是,岑莘?”想了半天才想起她的名字,丁向宇移开了眼神,只希望自己没有记错。
而岑莘甜美的笑容打消了丁向宇的疑虑,她举起手中印着蓝白logo的便利店塑料袋,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看着买了点。”
丁向宇随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只瞥了一眼,便看到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零食。
他忍不住皱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自认为自己和岑莘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值得她特意过来一趟。
岑莘却背着手站在丁向宇面前,故作神秘:“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跑道上,这些油腔滑调的学生又跑到了丁向宇的跟前,他们吹着口哨呼啸而过。
“丁教,艳福不浅啊。”
“小心我们告诉师母去!”
丁向宇捏紧拳头作势要打他们,音量几乎要盖过急促的脚步声:“再说一个字就多加五公里。”
看着他和学生之间良好的氛围,岑莘捂着嘴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挺受学生欢迎的。”
丁向宇收敛了表情:“有话直说吧,都找到这里来了,不至于只是为了闲聊吧。”
虽然他不知道岑莘是如何得知他在这里上班的,但也不太重要,他只想知道她究竟想干嘛,或者说想如何利用自己。
岑莘却依旧挂着那熟悉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眨着眼睛和他并肩站着:“你和居嘉禾以前就是一起在这里上学吧?”
丁向宇没有回答,她又继续说:“那晁言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娇滴滴的声音如加了太多色素的糖果一般,光是想象一番都让人觉得牙疼。丁向宇皱眉望着已经跑了三圈的学生们,沉声喊着:“陈睿,干嘛呢!谁让你停了?”
陈睿吓了一跳,只好拖着步伐继续往前跑,身姿疲惫地如同已到暮年的老狗。
岑莘看了一眼丁向宇,一双圆杏眼中划过一丝难以被注意到的阴翳。
她扬了扬嘴角,望着前方感叹道:“好羡慕你们啊,可以一起上学......啊对了,居嘉禾和晁言之前是不是关系很好呀?”
丁向宇“啧”了一声,语气中难以掩饰的不耐烦:“你干嘛?查户口啊?”
而她也丝毫没有被他吓到,而是更加迫近:“我只是担心你,不想看你伤心而已。”
“伤心?”丁向宇冷笑一声:“这位女士,我们很熟吗?我不需要你来担心。”
岑莘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眼神伴随着学生们的身影而移动着。
“未婚妻都要被别人抢走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优哉游哉。”
和方才的甜腻声线不同,她刹那间的转变仿佛被夺舍了一般,不过丁向宇也没有太意外。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他无奈地笑了:“我看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吧。”
既然话已说开,岑莘也懒得装了,她压着嗓子,声音如划破安静午夜的钟声:“上次我们在密室配合的还挺好的,要不要,再合作一次?”
丁向宇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先等等,我什么时候和你配合的很好了?”
“那时候你不是挡在居嘉禾前面了吗?”她问。
丁向宇摇了摇头,苦笑着不作回应。
即便没有得到回答,岑莘依旧说得有声有色:“只要你拖住居嘉禾,不让她和晁言有见面的机会,我也可以帮你让晁言再也不会惦记居嘉禾。”
丁向宇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笑得更加放肆。在被拒绝的悲伤下,这算是唯一能让他发自内心觉得好笑的事情了。
岑莘却很不解:“怎么?你不相信我?”
丁向宇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岑莘笑笑:“只要是我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很自信,也很荒唐。丁向宇低头看了一眼飘落在白色跑鞋上的树叶,竟希望它能待得更久一点。
他说:“你可能不太了解晁言,他应该不会喜欢你这种......”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话语停在这个节点,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在嘲讽。
岑莘逐渐失去了耐心:“总之你只要别让他们见面就行,其他的我有把握。”
听起来像是非常公平的买卖,似乎他和岑莘都能在其中获利。可丁向宇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没兴趣陪你玩。”
“为什么?”岑莘一脸疑惑:“那可是你的未婚妻,你就这么无所谓?”
丁向宇转过头,撞上岑莘极具压迫性的眼神。他站在风里,却稳得如生长了前年的古松。
“我的未婚妻不是物品,会被人抢来抢去的。要是她真的喜欢晁言,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她有些发楞的神情,他又补充了句:“你要是真喜欢晁言,就堂堂正正地跟他表白,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看起来很low。”
岑莘眯起眼睛,表情看起来非常失望:“没想到你这么孬。”
丁向宇抿了抿嘴,不想再和她纠缠。他把手中的塑料袋挂到岑莘的手腕上,说:“这个你还是自己吃吧,甜的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他转身,朝着跑道的方向走去。学生们早已跑完了他布置的任务,一个个倒在地上摊成一滩烂泥。
“丁向宇!”岑莘朝着他的背影喊着:“你别后悔!”
后悔?他笑了。
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
-
晁言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了音乐教室里,甚至比居嘉禾早到了二十分钟。
从一开始推门看到他时的惊恐和震惊,到习惯于晁言的存在,居嘉禾也只是用了一周而已。她走到讲台前将手里的文件整齐地摆在桌面上,随后清了清嗓子问:“上个周末大家在家有好好练习吗?”
同学们异口同声:“练习了。”
她望着台下学生们稚嫩的面孔,虽然不愿意使出这招,却还是不得不说:“再过一个礼拜就是艺术节了,希望大家可以再加把劲,到时候可以展现出最佳的风采。”
话音刚落,学生们就不由地发出了拖着长长尾音的感叹:“居然就只有一个礼拜了,感觉我歌词都没有背熟。”
“是啊,我走位老是记不住,怎么办啊。”
居嘉禾的眼神飘过每一个熟悉的面庞,最后在无意间和晁言四目相对,他靠在窗边,正抱臂看着自己。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呢?还是说只是偶然的眼神交错而已。
这个想法产生的下一秒,居嘉禾就为自己居然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想这种无聊的事情而感到羞愧。她拍了拍桌子,道:“安静。”
“虽然时间有点紧,但之前我看大家都表现得不错,该记住的东西记熟,应该问题不大。”
即便居嘉禾老师这样说着,可学生们的脸上还是愁容满面,丝毫看不出先前表演时信心满满、活力四射的模样。
正当她发愁要如何将气氛带回到原本的模样时,一直充当着背景板的晁言突然开口了。
“doe a deer a female deer。”
熟悉的旋律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晁言身上。学生们稍作反应便立刻摆好了阵势,围坐在一起,唱起了整场戏里最关键的一首歌。
扮演家庭教师的女生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领唱着,其他人则是仰着脸,耐心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刻。
居嘉禾走到晁言身边,忍不住夸奖他:“没想到你教学生还挺有一套。”
他没有否认,只是斜眼看着居嘉禾始终注视着学生们的双眼。一首歌唱完,他才缓缓开口:“艺术节那天,我能来吗?”
居嘉禾愣了一秒,随后反问道:“你想来吗?”
“嗯。”晁言点了点头:“我怎么说也算半个工作人员吧。”
眼前的学生们已经将场景切换到了下一场,居嘉禾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朝晁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想来的话就来吧。”
方才沉默的瞬间,居嘉禾的脑内迅速盘算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他的问题,要如何才能使自己的欣喜表现得没那么明显。
要如何才能把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
于是在几秒钟的挣扎过后,她的呈现效果显得有点滑稽。
果不其然,晁言轻笑了一声,调笑道:“怎么一副这么不情愿的表情?”
居嘉禾顿时觉得汗流浃背,她刚想解释,对方的声音却再一次在自己耳旁响起:“不情愿也没关系,得第一名上台领奖的时候,我会给你送花的。”
居嘉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坐上了跳楼机,开始以光速往下坠。
他是认真的吗?还是只不过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而已。
她应该期待吗?在年少时期的每一次期待都破碎之后。
音乐教室里,扮演上校的男学生和扮演家庭教师的女学生正演着对手戏,他们激烈地争执着,额头因激动而暴起的青筋依稀可见。
居嘉禾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正行进着的剧情,终于想起回复晁言那句动机不明的话语。
“送花还是算了,太显眼了。”
晁言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一般笑了起来:“是啊,的确很显眼。”
居嘉禾也顺着他的话说:“对啊,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上校和家庭教师的争执结束后,这场戏的最后一首歌《雪绒花》的旋律飘荡在教室里。悠扬熟悉的歌声荡漾在每个人的心里,学生们的脸上洋溢着沉浸享受的表情。
晁言似乎被“演员”们饱满的情绪所打动了似的,抬起手臂为他们打起了节奏。
即便眼神始终聚焦在学生们身上,可他却斜过身子,俯身在居嘉禾的耳边低语道:“但你值得被所有人看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