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嘉禾第二天撑着沉重的脑袋醒来的时候,有关昨晚的回忆就如同卡壳的老式唱片机一般艰难地往外涌现着。
或许是在音乐老师的耸动下,又或许是因为现场的气氛暧昧又燥热,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下肚,终于能掩盖住过于纷乱的思绪,将逐渐升高的体温归咎于酒精。
任凭晁言怎么拦都无济于事,居嘉禾像个叛逆的初中生一般耍着脾气。
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她只记得晁言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人,只好“被迫”承担起司机的工作,将居嘉禾以及其他几位老师送回了家。
美术老师和数学老师还算比较清醒,他们俩一人一只手抬着居嘉禾艰难地上楼,又一脸疲惫地走了回来。
“居老师怎么今天喝这么多?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啊。”
“可能心情好吧,不知道,别管了,送到了就行。”
两人搭着话从楼道里走出来,恰好看到靠在车旁低头刷着手机的晁言。冷白色的屏幕亮光倒映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衬得更加分明。
数学老师哈了一口气,雪白的烟雾腾空而起,将眼前人的面目变得模糊。
他走上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抖落两下抽出一根递给晁言:“抽烟吗?”
晁言抬头撇了一眼,回答:“戒了。”
数学老师自顾自地点燃一根香烟后放到嘴边:“我啊,年年说要戒烟,每年都戒不掉。诶,你为啥戒烟?有啥动力不?”
他原本以为晁言会说出诸如“为了身体好”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对方却垂下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因为她不喜欢烟味。”
数学老师愣了愣,问:“她是谁?”
晁言没有回答,转身钻进了驾驶室。美术老师瞪了数学老师一眼,说:“别抽了,小心把你落在这里。”
数学老师连连应声,大口猛吸了一把烟草的辛香便把香烟丢在地上踩灭,跟着美术老师的步伐上了车。
-
比宿醉更让人痛苦的事情是,宿醉的第二天居然还要上班。
但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放寒假了。
居嘉禾抱着脑袋趴在办公桌上,就连身后的大门被打开都丝毫没有注意到。直到对方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在她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居老师,怎么一大早就睡觉?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居嘉禾不用抬头,都知道这一定是刘疏桐的恶作剧——掐着嗓子模仿教导主任说话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她皱着眉抬头,果然,刘疏桐咧嘴坏笑着的脸孔映入眼帘。
对方将一杯咖啡放在居嘉禾的手边,道:“我听说你们昨天的表演可是相当精彩啊,怎么?不跟我展开讲讲?”
居嘉禾抿了一口拿铁,醇厚的咖啡香气裹温柔的奶香瞬间在她的嘴里融化。她试图借此来唤醒自己昏昏欲睡的大脑,却没有如愿。
她将食指抵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皱眉说道:“精彩什么?要不是因为女主角生病了来不了,也不至于我去台上丢脸。”
刘疏桐往居嘉禾的位置探了探身,问:“你上台也就算了,晁言为什么也在啊?”
居嘉禾瞪了她一眼。虽然这家伙昨天为了和孙毅约会鸽了艺术节,但对于现场发生的故事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必又不知从哪位老师嘴里挖出了什么八卦。
只是不知道这段“事故”到了旁人嘴里会被传成什么版本。
见居嘉禾没有回答,刘疏桐继续笑嘻嘻:“听说他还送你回家了?可以啊,进度挺快嘛。”
听到这里,居嘉禾垂下的脑袋又离桌面近了几厘米。
要是被刘疏桐知道晁言昨天跟她表白了的话,估计她的尖叫声可以从这里一直传到路口卖红薯的大爷那里。
但,那算表白吗?
氛围地点都不算正式,就连语气都像是玩笑话。
可是,晁言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居嘉禾趴在桌子上装死,刘疏桐倒是气定神闲地刷起了朋友圈。
宁静的空气中,居嘉禾幽幽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过来似的:“刘疏桐,我问你一个问题......”
刘疏桐抬了抬眼:“你说。”
“我有个朋友......”居嘉禾用上了最完美也最俗套的开场白:“她和她曾经暗恋的男神好多年没联系了,但是男神突然出现说喜欢她?这是有可能的吗?”
刘疏桐放下手机,看着居嘉禾如同死鱼一般的双眼,迅速得出了结论:“晁言跟你表白了?”
居嘉禾立马否认:“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刘疏桐:“晁言跟你的朋友表白了?”
居嘉禾:“......”
刘疏桐一下子来了兴致,整个几乎都要趴在居嘉禾身上:“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哎呀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逃艺术节了!”
居嘉禾伸手将刘疏桐越凑越近的脸推开,吐槽道:“让你重色轻友。”
刘疏桐再怎么说也是同居嘉禾一起度过了大学四年的好室友,也算是目睹了当年居嘉禾追晁言的七十二般武艺。
即便这些年居嘉禾再没提起过他的名字,也回避着那些和他有过回忆的地方,但她知道,对居嘉禾来说,晁言始终是扎根在她心里那根又长又硬的刺。
刘疏桐斜过眼观察着居嘉禾的表情,只见她右手撑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不禁问道:“你的朋友......现在还喜欢她的那位男神吗?”
居嘉禾错愕了几秒,随之,一抹不太引人注目的绯红跃上脸颊。她低下头,小声回答:“应该......还行吧。”
刘疏桐追问道:“还行是什么意思?喜欢?不喜欢?二选一。”说着,她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左边是喜欢,右边是不喜欢。
居嘉禾咬着下唇任凭刘疏桐在自己面前晃着捏紧的拳头,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拍了拍她的左手。
喜欢。
刘疏桐笑出了声:“那你,哦不对,你的朋友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居嘉禾支支吾吾道:“就,感觉很奇怪啊。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刘疏桐拿过居嘉禾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将屏幕转过来对准她的脸,解锁后,她飞快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随后将手机还给了居嘉禾。
和晁言的微信聊天界面呈现在居嘉禾眼前,她居然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起来。
“给他打个电话呗,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真实。”
刘疏桐的话不无道理,但对居嘉禾来说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光是看着他的头像,她都感觉快要喘不上起来。
半天没有反应,刘疏桐简直要被她“闪电”般的速度给气死。于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没等居嘉禾反应过来,她便抢过了手机,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语音电话。
熟悉的等待接听音乐响起,居嘉禾这才跳了起来:“你干嘛?手机还我!”
刘疏桐一下子往后退了三步:“你怕什么,不就是打个电话吗?人家昨天帮了你大忙,不得谢谢他?”
还是很有道理。居嘉禾哑口无言。所以,只是她自己在心虚罢了。
“喂。”电话接通了,晁言那熟悉的,低沉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似乎是为了防止居嘉禾挂断电话,刘疏桐颇为贴心地替她按下了扬声器,并始终保持远离她五步的距离。
“早上好!”居嘉禾颇为僵硬地和他打着招呼:“那个,昨天谢谢你。”
“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道谢,对方似乎一头雾水。
居嘉禾只好解释道:“谢谢你昨天帮了我们大忙,演出才会那么顺利。还有......”
“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
在三秒的寂静后,晁言轻笑了一声:“没事,应该的。你就为了这个给我打电话吗?”
居嘉禾低下头,双手玩弄着衣角:“嗯,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我还以为......”晁言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身后原本嘈杂的人声逐渐遥远,听起来他像是从原先的环境撤离了出去。
他的四周变得安静,安静地连头发丝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见。那一刻,居嘉禾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喷涌在自己的侧脸,如此真切。
他说:“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这下,不仅是居嘉禾,就连刘疏桐的脸上都红得仿佛可以煎荷包蛋。她张着嘴,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向居嘉禾传达什么口语表演。
居嘉禾也用手势回应着她的默剧,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手舞足蹈,看起来像刚从动物园逃出来的猴子。
然后,刘疏桐再也忍不住开口说:“不好意思晁言,我先挂了,我们居老师要去上课了。”
晁言似乎这才意识到刘疏桐一直就在旁边,却只是冷静地说了句:“好。”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居嘉禾和刘疏桐面面相觑,为方才发生的,突如其来的粉色泡泡而感到尴尬。
刘疏桐似是为了打破气氛,说了句:“今天天气挺热的,大冬天的怎么怎么热。”说着,她还拿手在脸颊旁扇了扇风。
居嘉禾也回应道:“是啊,今天好像有十五度呢。”但其实她压根没看过天气预报。
就这样继续了几个回合后,刘疏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感叹起来:“靠啊,晁言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真的是无语了。”
看到刘疏桐终于变回了原先的样子,居嘉禾也松了一口气,开始加入这场姐妹间亲密无间的情感对话:“是吧!真的很吓人吧!”
刘疏桐拼命点头:“我有点理解了,一下子变这么主动确实挺难接受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觉得晁言一直都是闷骚类型的。”
“嗯?”居嘉禾歪过了头。
刘疏桐捏着自己的下巴,回忆着大学里的点点滴滴,表情突然变得怅然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工大联谊,晁言突然过来抢你的手机?”
“还有冬训的时候,感觉他也特别关注你。”
“那时候我还跟苏梦瑶说呢,说不定你马上就要泡到高岭之花了!”
居嘉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跟苏梦瑶说这个了?”
“大姐,这是重点吗!”刘疏桐忍不住吐槽起来:“重点是晁言啊!而且你不是说你亲他他也没推开你吗?所以我觉得他那时候肯定是喜欢过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刘疏桐抄起书架上的书,卷成筒轻轻在居嘉禾的头顶来了一记:“我觉得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你不如找他好好聊聊?”
误会。
居嘉禾不是没想过这两个字。
在他每一次的欲言又止里,在他暧昧不清的态度和带着情愫的眼神里,她总是误以为他们之间是有可能的。
可他却如此毅然决然地把她推开了。任凭她狼狈、心碎,瘫坐在布满碎石的巷子里。
真的会有误会吗?
正当她失神之际,手机的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晁言的名字跃然于屏幕之上。
他发来一条消息:“上完课出来一下,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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