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到座位上，他才真的松了口气。
赵智周末收到曹森打探唐柯家里的消息，就知道唐柯估计又被他那疯子爸妈逼得不行了，和曹森吐槽了一晚上自己在他爸妈面前的待遇，还把初中唐柯成绩下降的时候，唐妈赶到学校把老师和全班同学都骂了一遍，勒令所有人不许带唐柯出去玩的事情都说了。
现在看着魂不在身上的唐柯，赵智心里也是难受。他和唐柯从高一到现在，因为自己身材被人欺负，孤立，唐柯把人揍了不说，也不在乎被牵连，吃饭带着他，周末也带着他，他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少爷，要我说你跑了得了，和睡神一起多好，你俩双宿双飞。等考完试，跑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气死他们。”
唐柯笑着锤了他一拳：“哪有那么简单。让你丢下你爸你妈，你能行？”
“我爸妈又不和你爸妈一样！”赵智说。
“那我爸妈这样我就能跑了？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这样，还是有好的时候的。”唐柯叹了口气，这两天他脑子累的很。
“你就是心软！”赵智啧了一声：“你爸妈哭两声你就心软了，被欺负成这样也能忍！”
唐柯没说话，低着头看着试卷，试图让自己清净一下，家里……太闹腾。
“你怎么来了？”赵智诧异的声音让唐柯转了头，一眼就看见已经进门的曹森。
“敢情我不在你就坐我位置？我说我凳子怎么矮了一节。”曹森笑着把人踹走。
赵智摸了摸屁股：“嘿，你还真是唐柯同桌啊，嘴损！”
唐柯看见曹森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扯了个嘴角说道：“你怎么来了。”
“曹慢被他们老师带去旅游了，后天才回来，酒吧那边昨天有人闹事，砸坏了不少桌椅，要休业两天，我闲着没事，来跟学霸提高提高自己成绩。”曹森说。
唐柯笑着摇了摇头，他今天没有力气，非常无力。
晚自习黑山老妖来了，发了不少练习试卷，唐柯第一次觉得试卷很亲切，他不想被人可怜，被人同情。他需要静一静。
胳膊被人捅了捅，唐柯回过神，看见曹森竖着本子，写道：“教我！”
唐柯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声的说：“教哪个?”
“化学，这个。”曹森随便指了一题，反正这试卷上的大部分他都不会。
唐柯看了一眼，是合成氨反应的速率的题。又把自己的笔记本拿了出来，小声的给曹森讲解：“高压既有利于平衡向生辰氨的方向移动……”
一题讲完，曹森更蒙了，但是看着严肃认真的唐柯，他又想到了前两天唐柯状态，心里又疼了。明明那么自信帅气的一个人，居然能颓废成那个样子。
那天赵智开玩笑说，要是有这么个爸妈，早就跳楼割腕了。
唐柯的回答让他很在意，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唐柯。”
“嗯？”
曹森低了低头，和唐柯鼻尖对鼻尖。
唐柯呼吸一顿，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厕所的那个吻，腿上的手紧了紧。。
曹森瞟了一眼讲台，黑山老妖还在低头被教案，这才小声的说：“试一试冲年纪第一吧。我觉得你可以。”
“你以为年级第一是你手里的酒啊，翻个手就倒到杯子里了。”曹森往后退了退，他都能闻见曹森嘴里的奶糖味儿，刚吃的那一颗，估计还没吃完含在嘴里呢。
曹森又往前凑了凑：“唐柯，我认真的，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行，我就觉得你行，期末考，试一试，高考，试一试，我知道你想随便考一个，但是，唐柯，这人生是你自己的，随便考和努力考，都能远离这里，别放弃你自己，被生出来不是你能决定的，长大的环境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但是以后的日子是你可以控制的。所以，听我的，你真的谁也不欠。”
你真的谁也不欠。
唐柯的鼻子瞬间酸了。
他一直没有回答过赵智问的，为什么这么能忍，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可现在曹森替他回答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欠爸爸妈妈的。
短暂快乐的童年让唐柯迷茫，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让爸妈转变了态度。总觉得自己长大的还不够快才不能背负起家里的希望。
他爸妈爱他么？
爱的，只是这爱里掺杂了对他们自己生活的不满，对自己人生的幻想，他们不想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重复着这种辛苦枯燥的生活，又想让孩子经历自己一生不幸的体会，心理才平衡。
他们觉得自己赋予了他生命，就能操控他的一切，替自己完成未完成的事情，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生命啊，多么伟大的一个词，难道孩子不欠父母么？
唐柯爱爸妈么？
爱的，不论是小时候的疼爱，还是在长大后变态的看管，他心底还是爱着他们的，心疼他们的辛苦，也甘愿承担着他们一辈子的希望。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欠他们的，他们给了自己生命，照顾自己长大。给自己温饱和文化。他觉得，应该是欠的。
所以他忍，无论怎么样，都忍。只是时间太久了，他累了，他想就这么熬吧，熬到时间了，走的远远的，自己不用背负不孝的名声。告诉爸妈，也告诉自己，我尽力了。我做不到你们要求的这样，但是我尽力了，这样，也就不欠了吧。
“试一试。好么？我们一起试一试。”
曹森看着唐柯已经泛红的眼睛，心里揪成一团。他今天给唐柯发了一天的消息，但是唐柯都没有回，他实在不放心，就来了学校，看见唐柯坐在位置的那一刻，他真的松了口气。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曹伟立在一个城市活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活着，他一直觉得有曹伟立在的地方，他和曹慢都不能安稳，可是唐柯帮他做到了。
他们现在不仅和曹伟立在一个地方，而且生活的很好，有朋友，有兄弟，有工作。不用颠簸，不用隐姓埋名，可以活在阳光下，可以生活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
他也想试一试，曾经梦想的生活。也想唐柯试一试。
唐柯没有回答，他就像个乌龟，被人捉了痛处，只想缩回壳里。
总觉得这样才是安全的。他不想背负更大的希望，真的不想。
可还没缩回去呢，曹森就一把抓住他的王八腿。
“唐柯！”曹森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很认真：“你缩什么！你被夹着不上不下，才让他们一直找到话头，你不把天顶破了，他们不会停手，你逃到天边都躲不开！你试试！捅一个，他们不就是想你站在天上么？不就是觉得你站不上去和他们一样垃圾么？”
“狮王”曹森握着唐柯的胳膊紧了紧：“你是草原之王，不该被困在马戏团里，爪子呢，磨一磨，捅一个给他们看看，作为交换，让他们放你自由。咱们试一试，好不好。”
曹森说的很小心，谁都没有听见，就连赵智都没听见，但是唐柯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见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这么做，万一呢？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了，他一个人被鞭策了十年，他累了，开始爬了，也不相信自己能跑了。
能行么？自己能行？
无数的疑问包裹着他，阻止着他。
可是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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