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琏正犹豫着,见成瑾翻着白眼要走,便顾不上别的了,急忙拦着问:“若我拿来了,你是不是就愿意信我?我别无他意,只想亲手安置哥哥起居,不让哥哥独自流落在外、受人欺负。祖母和王妃留下来的本来就该给你,只是你没娶妻,母亲便暂代打理。”
成瑾斜着眼睨他:“哼,见不着的就都是大话。”
“我会尽快办成。”成琏问,“在那之前,你……”
成瑾没好气道:“在那之前我当然还是住在这里,不然怎么办?我又没钱!”
成琏忙掏钱:“我有一点,哥哥且拿着花,过后我再叫人送多些来。”
成瑾没接:“就这么点,你留着买棺材吧!还有没有事儿?没事儿就滚!拿不到那笔钱,你再别来惺惺作态,当心我揍你!”
成琏被赶走后,江怀来到前厅,将热茶递给成瑾,朝他竖起大拇指。
成瑾先是得意,随即疑惑:“可我不懂,若我再不回瑞王府,他算捡了大便宜,还来对我假惺惺干什么?”
江怀道:“他又不知你计划离开京城,只当你赌气出来散心,若哪天你气消了回去,世子之位岂不又和他无缘?因此他想哄你长在外住,掌握你每时动向,一面去王爷面前进谗言,直到世子之位真的归他。”
“城府真深!”成瑾又问,“可那笔钱不少,他真舍得偷给我?”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世子之位比那笔钱可值钱多了。”江怀笑道,“何况,他到时可以污蔑是你卷带走的,就算面上不好治你罪,可王爷必然彻底对你失望,拼死也要夺了你世子的位子。”
成瑾顿时啧啧出声:“真阴险!不过,他这算盘是白打了,本来我就要跑的,如今还能把钱带走,哼。”
江怀揽住他的肩膀,耳语道:“如今我们切忌打草惊蛇,明日起,你便佯装四处看宅子,每个都仔细看,多挑剔。”
成瑾揉揉发痒的耳朵,点点头。
……
方孝承刚回侯府,方朴便出现了。方孝承见状,径直带他去了书房。
关上门,方朴低声道:“刚刚收到徐参事八百里加急,老狼王突发马上风,前天夜里死的。大王子在灵堂设下埋伏,引诱向来反对他的三王子、十一王子、亲王尕沯、闼闼部落族长弃於发难,皆被他当场劈杀。随后他灵前继位,宣布要遣派使团来中原停战谋和、商议互市。”
方孝承皱眉:“大王子奸胜老狼王,此人不能与之谋。他向来好战,对燕云九州垂涎已久势在必得,恐怕议和为假,是别有所图。狼国王城宫内的探子们没有相关情报?”
方朴摇头:“确实奇怪。老狼王在时,因连吃败仗惧侯爷威势,又恐国内伺机起乱,因此一再畏战,大王子对此不满久矣。如今老狼王一死,照理说,大王子是要兴战的。探子回禀,大王子的妻儿心腹亦对此深感奇怪。”
方孝承站在桌前,垂眸思忖一阵,想起个人来:“最近耶律星连在做什么?”
“据说耶律星连前段时日旧疾复发,至今闭门不出。”方朴道。
方孝承追问:“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并没有人见过他,其实并不知他是真旧疾复发,还是病遁?”
“……也可以这么说。”方朴停了下,道,“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何侯爷如此看重此人?大王子妻妾儿女众多,委以重任、手握大权者比比皆是,而耶律星连只是一个被掳去的中原牧羊女所生,他自幼丧母,不受父亲重视,若非前些年为老狼王侍疾做药人立功,恐怕至今还是奴隶,为何值得特别注意?”
方孝承回忆起那双阴沉狠厉的眼睛,许久,缓缓道:“其视如狼,声似鹫,貌阴戾,眉断尾,绝非常人之相。他能以无依无靠的幼童之躯从大王子后院活下来,药人也敢做,心志必定不凡。观大王子诸多儿女,唯有此人将来恐成我朝心腹大患。”他停了停,接着道,“因此,要趁其羽翼未丰,斩草除根。你传书令探子继续监视耶律星连,一旦时机来临,便取其性命——务必一击即中。”
“是。”
方朴出去后,方孝承随手拿起桌面兵书,神思仍流连于数年前初见耶律星连那刻。
当时狼国得海外妖僧指点,设下邪门八阵,叫北疆军吃尽苦头。方孝承派出几拨探子都有去无回,情急之下,他只好与方朴亲自潜入狼国王城偷取相关秘卷破阵。
在寻秘卷途中,他误入一处,听见凄厉刺耳的叫声。他屏息从窗缝看去,声音乃屋内那披头散发、在地上翻滚的少年发出。少年极为痛苦,面色狰狞,浑身佝偻,忽而又是一声嗥叫,身体紧紧地反绷成弓,眦目欲裂。
如此一阵,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少年躺在地上,衣衫已经湿透撕裂,露在外头的皮肉上满是抓痕血迹。
冷眼旁观的大夫这才上前询问药效相关,一一记录。少年声音虚弱,逐一回答。
接着,有人送水进来,少年简单擦洗一番,拔出匕首,在满是割痕的手腕上再划一刀,挤出大半碗血。如此,众人终于带着那碗血离开。
方孝承猜到了大概。
探子早就回禀过,老狼王近年身体每况愈下,一度沉迷方士之道,中了丹热火毒,几度病危。十一王子好容易为他寻得了一位“神医”,可神医要以毒攻毒,药效如狼似虎,恐老狼王禁受不住。
正当众人为难时,一奴隶自称大王子之子,愿奉孝心做老狼王的药人,他先服下此药,然后放血给老狼王饮用。因两人实为爷孙,血脉相融,药效比别的奴隶用此法好很多。
方孝承此行是为窃取邪门八阵破阵秘法,不欲多生事端,正要离去,见少年打开墙角箱子,拿出一个小箩筐,坐到床沿,面无表情地缝制已经成型的手掌大的人形布偶。
方孝承没多想,又要转身,突然眼前一闪,见一只壁虎掉到了那布偶上。少年停了下,将针插进布偶身体,提起壁虎看了会儿,然后放进嘴里生嚼吞咽,直到吃完,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嘴,继续缝布偶。
……
“……因此,臣请令即日启程返疆镇守,防备狼国诡计突袭。”方孝承沉声道。
朕看你是不想参观策后大典和迎娶陈琰。
不过,想到成瑾正闹别扭,若方孝承此刻离京北去,想必成瑾会大失所望,与方孝承的裂痕越发难以弥合,皇帝便高兴起来,想了想,爽快地允了:“此去北疆,多加小心。那边冷,多添衣。”
方孝承垂眸应道:“多谢陛下关怀,也请陛下保重龙体。”说着,起身道,“若无他事,臣告退。”
“等等,”皇帝问,“你几时走?”
“为防引人注目,大约夜半出发。”方孝承道。
皇帝笑道:“那你急着走什么,坐会儿。你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不得让朕多看几眼?”
方孝承犹豫了下,人坐了回去,心思却不在此处。
这次离京是临时决意,可成瑾还在气头上,更要紧的是人在江怀那里,无论如何,他得解决了此事才能安心上路。他下定决心,若这回成瑾还不老实,就索性将人绑回侯府。
“……朕在和你说话,你在想什么?”皇帝的声音冷淡起来。
方孝承回过神来,惊讶地抬头与皇帝对视:“抱、抱歉……”他忙起身,“臣有罪。”
皇帝搁在腿上的手紧紧握拳,面上却恢复一贯的温煦笑意:“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疏了?朕知道你担忧狼国之患,北疆有你,大荣有你,朕有你,皆是有幸。”
“陛下谬赞。”方孝承道。
皇帝站起身,朝窗边走去:“很久没和你对弈了,过来。”
方孝承实在没心思下棋,可不好拒绝,只能过去与皇帝坐到棋盘两边。
一面落子,皇帝一面笑着回忆:“上次与你对弈,好像还是朕登基前。”
方孝承应了一声:“是。”
“朕时常怀念起东宫时你还是朕伴读的日子……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八岁到的东宫,是吗?”皇帝看着他问。
方孝承点头:“是。”
皇帝轻叹一声:“朕那时六岁。我们十年间朝夕相对,竟比寻常——寻常亲兄弟还要亲密无间。朕现在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样子呢,别人恐怕都记不得了,哈哈,你小时候可不比如今俊挺英武,那时候你满口之乎者也,活脱脱一个书呆子模样,朕起初还嫌你来着。谁能想得到,这书呆子日后竟成了战神。”
方孝承腼腆地笑了笑:“臣家中皆是好文之人。”想到那时,他神色温柔起来,情不自禁地看向对方,“若非当时太子殿下诸多鼓舞,臣恐怕没有今日。”
皇帝轻轻地“嗯?”了一声:“此话怎讲?”
“臣自幼所好并不在诗书之中,倒一贯羡慕敬仰秦将军诸人,只是碍于家人殷切期望,不敢有违。”方孝承忍不住胸膛中澎湃爱意,深情凝望着皇帝,“是陛下再三鼓励臣追寻心中所愿。臣永远忘不了陛下当时说的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装喜欢,喜欢却装不喜欢,接下来几十年可怎么活啊,活着还有意思吗’。”
他又笑起来,神情缱绻,似透过面前人看到了当年,“臣还是不敢对家人说,陛下骂了臣一通,却转头为臣寻来许多功夫册子,陪臣藏在无人处看和演练。虽大多是些粗浅功夫,却着实能说是臣的启蒙之师了。”
方孝承越说越来劲,深深地沉浸在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皇帝捏着棋子的手指用力泛白。皇帝回过神来,忙将棋子放回盒中,端茶掩饰。
持续画风跑偏/极度OOC小剧场:
方朴:为什么侯爷要特别注意耶律星连?
侯爷:等你有老婆并且老婆跟人跑了的时候就知道了=_=
方朴:我谢谢你,有空你把前一章的留言看清楚,认清形势,都不承认你有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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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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