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这建邺城,真是待不下去了。”
屋中炭烧,暖意融融,可是这气氛,随着那一语落地,说不得就有一些沉凝。
裴昭目光淡淡:“果真这么说?”
萧九龄道:“不敢有所隐瞒。”
奉辰卫并不是芝麻谷子大小的事情都要回禀,但当日已经撞上了宁王世子,自然拨了人,暗中查探一番。这一查探,就查探到了不得的,这句话乃是从宁王世子口中说出来的,千真万确,做不得一点儿假。
“宁王世子离开驿站后并未返回,而是先去了来安镇上的酒馆,借酒浇愁。似乎心有烦闷,难以排解,颇有嫌弃之色……”【这话,自然也是那个时候说的。】
裴昭目光落下:“莫不是对大雍心怀怨望?”
他声音淡淡的,辨不出什么喜怒,可是萧九龄听见这个词儿,却是一时间心中都紧了。
“怨望”这个词,程度其实是很重的,若是问到了萧九龄头上,他只怕立刻就会跪地叩首,泣声剖白,说些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云云,指不定还会负荆在背,于殿外阶下跪上个三天三夜。
此刻真被诘问的人不在,萧九龄在旁,也是连话也不敢说。
裴昭眼底,已然生出了几分厌烦。
入京还不过三日,就已经说出如此惊人之语,更还有如此骇世之行。
果然是关外教化未通之处,养出的粗鄙浅薄之民。
不知小心谨慎,反倒恣意轻狂。
世上蠹碌,面目可恶。宁王世子,贪享乐,好华奢,性情骄矜,才浅志疏……甫一入京,便口出妄言,大打出手,想必接下来三年,也是个泼皮霸王的主。
裴昭淡淡的道:“不必再与我说了。”
萧九龄一愣,本还有些事情不曾禀明,底下暗卫报与他时,还说到跟踪的时候、仿佛行迹被宁王世子一行发觉了。可如今见得裴昭对此事已经无意,也只得讷讷称是。
半笼天光透过步步锦纹窗棂照入内室,桌案架前,洒下明暗昏斜的影廓。
忽然间听得一声低咳。
瓷盏拨着茶汤,这狗屁倒灶的事情,萧九龄默默记下来,也不拿去再与裴昭烦说。
于是轻声告退,转到屋外。
檐下飘着雪,来时还细细纷纷,此刻银霜遍盖,已然落满了庭院。
萧九龄真气精湛,踏雪无痕,自然不惧这严寒。可回望处想起主君身体,眉间忧色,终究是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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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入暮。
雪落得大了,未免寒意浸入,四壁窗门都已经紧紧关上,暖炉中填了银丝炭,正在无声息的烧。
裴昭持书卷,正在案前,忽然间,耳边听到几许“笃笃”声响,仿佛有人敲门也似。他侧眸看去,珠帘未晃,分明也无人前来,但那“笃笃”的声音响着,仍不曾停歇。
这别院中侍从皆是稳重可靠性子,并不曾有些个轻浮毛躁的。
裴昭微蹙着眉:“……鹤邻,谁在外面?”
张鹤邻应声而入,也是纳闷:“并未有人。”
可是那一串杂音,还不曾停歇着……
张鹤邻循声找去,已经是看到了窗棂边上:“……仿佛正是这外边儿。”
正说着,听见了“咄”的一声,原本绵实洁白的窗纸,生生破了个洞来,迅息冷风入。
张鹤邻唬了一跳,还道是又有刺客,正要高呼,却听着裴昭道:“你去把窗打开。”
“主君,屋外天寒……”
张鹤邻终不敢违背,想着夜里风冷,动作定要快些。将将把那窗棂推开,就有一道黑白的影子顺着窄缝,倏地一下子飞了进来。
他忙关上窗、想要将那影子拦住,没想着那影子已经立在了案头,探头探脑,歪扭身子,忽然间一扑棱翅膀,尖尖爪子,稳稳当当的落到了裴昭持着的书卷上。
那书卷跟着颤颤,影子也跟着摇摇,却是抓得牢牢稳稳,丝毫不晃。
但见黑色羽毛,雪白肚腹,两只眼圈乌溜溜的,顶着个对称的八字面罩。
张鹤邻一愣,继而回过神来,不免低呼:“……这不是您养的那只小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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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先前的确养过一只白腿小隼,只是近几日不知晓飞到了哪里去。他本也是并不甚在意鸟雀小兽的人,既然丢了,索性便顺水推舟,放了自由。没有想着,今天夜里,却飞了回来。
是这雪夜天气,太过于寒冷了么?
“啾!”
那小隼歪歪脑袋,叽叽啾啾的叫了一声,忽然间窜起,飞到案上边角,一爪叼住了一颗冬枣,旋即展翅,扑棱棱的飞到角落的假山梅枝上,低下喙子,一口一口的啄着吃。
倏忽间就只剩的个枣核。
这姿态,说是恶鸟扑食也不为过了。
张鹤邻瞧得惊奇:“想来是在外面饿得很了……这小隼思念主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才找了回来。”
这一处温泉别院,从前可并未曾带这小隼来过。
如今竟然自己找回来了。
“想来是有一些通灵呢……”
裴昭探出手去,那小隼却不曾飞来,歪头歪脑了一番,忽然又叼起了一颗枣子,叽叽啾啾啃得畅快。
竟是只识得食物,不识得主人。
几枚枣子下肚,仿佛心满意足,终于飞到了裴昭手上来,小爪腾挪着,结果身子晃晃,乌溜溜的尾羽,溅入了墨池。
张鹤邻:“…………”
这才刚夸过机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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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隼显然知道自己干了坏事,扑腾着翅膀,瞬时间就窜出珠帘去了,只在桌上留下几点乌黑印子。
张鹤邻讪讪:“大概是在外面野了些性子,不如送去闲厩使调|教一二。”闲厩使下设有雕、鹘、鹤、鹰、狗等五坊,专司宫中舆辇牛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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