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正堂门口,早有老夫人身边的魏妈妈侯在那里。

魏妈妈看着一行人走过来,暗暗打量了几眼那一家子寒酸的打扮后,将人引进了屋里。

她脸上的鄙夷一闪而逝,却没有逃过王妈妈的眼睛。

同在老夫人身边当差,王妈妈却总是处处被魏妈妈压一头,甚至这次去北境接人的苦差,也是魏妈妈不想去才推到她身上的。

看着老对头那瞧不上三房一家的嘴脸,王妈妈在心中冷笑,呸,且看云姑娘怎么教你做人。

屋里面,老太爷徐昂和老夫人白氏坐在主位,大房徐从仁和夫人温氏带着两个儿媳站在左手边,二房夫人宋氏带着儿女站在右手边,二老爷和其他一些小辈都有各自的事情没能到场,要等晚上接风宴的时候人才能到齐。

如今的二老爷徐从义便是当年与徐从信互相调换了身份的那个。

当年白氏怀孕时遇上淮城匪患,徐昂出门经商不在家,白氏大着肚子带着一家老小逃难,途中在一个农户家里匆忙产子,那农户心肠歹毒,用自己的儿子换了白氏的,又把白氏的孩子卖给了人牙子。

虽然白氏在一年前偶然间发现了当年换子的事情,但将近四十年过去了,那农户的孩子被自己当亲生子疼爱教导,娶妻生子,家族生意也涉猎颇深,无论从感情羁绊还是利益牵扯上来说都不是说断就断的。

最终,白氏与徐昂商议,两人决定将徐从义不是亲子的事情瞒下,对外便说当年生的其实是双子,被人诓骗其中一个是死胎才丢了孩子。

这件事处理的十分隐密,真相除了老夫妻俩和三两个亲信,就连徐从义本人也不知道。所以二房还是原来的二房,新接回来的徐从信一家便成了三房。

虽然白氏待二房一家的态度不曾有变,但每每想起自己的亲生孩子流落在外吃了很多年的苦,老太太仍是夜不能寐,心疼不已。

如今,分别半生的母子终于见面,白氏从徐从信进门起就红了眼眶,待到听到对方喊出那句“母亲”,直接忍不住从座椅上起身,上前握住了儿子的手。

“我儿,受苦了。”

几个字哽咽说完,白氏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老太爷徐昂在一旁也忍不住默默红了眼眶,他微微抿唇看向别处,好一会儿才将泪水压下,哑着声音道:“好了,回来就好,都别哭了。”

白氏这才不舍的放开手,擦着眼泪坐回了位子。

接着便是林淑华上前见礼,白氏原本对这个出身边境小镇的儿媳妇并没有什么期待,只要对儿子体贴便好。如今一见,发现对方模样举止不仅不差,甚至比另外两个精挑细选的儿媳妇还要好上一些。

白氏心中欢喜,不仅见面礼给的格外痛快,心中更是盘算着后头再多给小儿媳添置几套衣裳首饰。

等到云娘牵着福儿的手向前时,白氏更是眼前一亮。

云娘先是自己叫了一声:“祖父,祖母。”又微微弯腰,对福儿道:“叫曾外祖父,曾外祖母。”

福儿一向不怕生,回来之前林淑华也已经教过她这些称乎,于是便甜甜糯糯道:“福儿见过曾外祖父,曾外祖母。”

徐家女孩少,白氏原本便对后辈的女孩子们格外疼惜,如今见云娘不仅生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画,举止更是端庄有礼,落落大方,心中已经是十分喜爱这个孙女,又听到福儿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叫她,脸上立即笑开了花。

她对云娘招招手:“好孩子,你们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云娘依言带着福儿走过去,白氏一脸慈祥的搂过福儿,小娃娃肉肉的软软的,抱在怀里热乎乎的,仿佛心也被填满了一样。

白氏抱着福儿不舍得放手,好一阵后才抬眼仔细打量起云娘,她越看越觉得云娘的眉眼像极了自己那早夭的女儿,忍不住感慨道:“都说侄女似姑,我的慧儿如果能长大,应当也是你这般模样吧。”

坐在一旁的老太爷徐昂闻言也是抚须颔首,赞同道:“老三家这姑娘,确实长的最像慧儿。“

云娘听着这话心中诧异,她在王妈妈那听说过,白氏曾有个女儿,是老两口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三个亲生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只可惜在那场逃难中染了病,不到七岁便早早夭折了。

如果是真的云娘,老夫妻感慨侄女像姑姑还说得过去,但她一个冒牌货,就这还能最像?

疑惑间,云娘又听白氏吩咐身旁伺候的魏妈妈:“去,把那套红宝石的首饰和放在一起的璎珞项圈都拿来。”

话音落下,屋子里突然安静的很,魏妈妈也是十分震惊,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白氏之前准备的见面礼并不是这个,她深吸一口气,迟疑片刻后才应声退下。

云娘不知这首饰有什么特别,只是余光瞥见好几个人变了脸色。

尤其是二房那边一个衣着鲜亮满头珠翠的姑娘,捏帕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看都要将好好一块帕子给扯坏了。

坐在上首的白氏却并不将这些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趁着这个空档,她按照孙辈姑娘们的年岁,做主给她们重新排了序齿。

自此云娘便成了徐家新的三姑娘,而之前下人们窃窃私语中提到的三姑娘徐念娇,因为比云娘小两岁,顺延成了四姑娘。

原本徐家的女孩便少,徐念娇不仅是孙辈中唯一嫡出的姑娘,更是长的最好看的姑娘,再加上白氏以前偏宠二房,所以徐念娇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出生起便在长辈们的千娇百宠中长大。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云娘,抢了她的排行不说,更是比她还要得祖母的喜爱。

祖母甚至将向来十分宝贝的那套红宝石首饰和璎珞项圈都拿出来当了见面礼。

要知道,那首饰可是当年祖母给姑姑精心准备的嫁妆,那项圈也是姑姑当年在世时佩戴的,姑姑去了这么多年,祖母一直珍藏着这些东西,睹物思人,谁都不给碰。

徐念娇眼看着魏妈妈将那两样东西取来后,祖母亲手送给了云娘和福儿,再也压不住心中不满。

她面上挤出一个天真的笑,故作不知的问道:“三姐姐,怎么不见姐夫?”

云娘转头看向徐念娇——这位方才帕子搅得最起劲的姑娘,面上仍挂着淡淡的笑,眼中却隐隐含了冷意:“这位可是四妹妹?”

云娘生的高挑,本就比徐念娇高了半个头,再加上那看过来的眼神不怒自威,徐念娇被看的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不明白从进门起便温顺守礼的云娘为什么突然变得气势有些逼人。

她悄悄移开目光,不敢去看那双漂亮的过份的眼睛,勉力维持着笑,强自镇定道:“正是,姐姐如何识得我?”

云娘微微垂眸,又恢复了方才温婉无害的模样:“原本并不识得。”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旁边面露担忧林淑华:“不过多亏母亲一路上时时教导,句句叮嘱,要我一定要记住家中人口,不要初次见面就说了不该说的话,失了礼数,我这才能认出妹妹。”

徐念娇听出她话里含沙射影的嘲讽,面上彻底没了笑容,刚要发作,又听云娘道:“妹妹方才找姐夫是吗?”

“你……我……”

徐念娇觉得这话问的很有问题,下意识开口又不知如何反驳,最后咬牙不甘道:“是妹妹唐突了。”

云娘忙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

然后她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继续道:”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妹妹问起来,我说便是。”

话里被逼无奈的意味十分明显。

一旁徐从信配合的露出不忍之色,示意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说。

云娘对徐从信摇摇头,继续道:“说起来,只怪我自己命苦。夫君原本就是孤儿,成亲后我们便一直跟爹娘一起生活。三年前北狄犯边,我们一家跟镇子里的其他人一起躲进深山,这一躲便是半月有余,那日夫君出去打探情况,却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三年前北狄的那次入侵何其凶猛,连镇守北境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沈定山都战死了,多亏少将军沈清池拼死守住至关重要的云城,等到了援军的到来,边境才不至于沦陷更多城池。

剩下的话云娘没有再说,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一个人如果失踪,而且三年杳无音讯,那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云娘说起这些的时候半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诉说的语气也分外平静,在场除了徐从信夫妇,所有人都觉得她应当是十分难过,尤其是白氏,简直心疼坏了。

老爷子徐昂也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其实云娘说的这些,徐昂早已经在派去找人的心腹口中知晓,但出于对小儿子一家的愧疚,他理所当然觉得徐家养云娘母女没有什么问题,便没有特意叮嘱家中众人,却万万没想到她们刚一回到家,就有人当众为难。

他面色不悦的看一眼徐念娇,加重语气对众人道:“以后三姑娘母女好好在家里住下,福儿就是我们徐家的重孙女,休要有人再多嘴此事。”

一家之主徐昂一锤定音,替没了夫君还带个拖油瓶的云娘稳住了在徐家的地位,底下众人一时不敢再有异议。

徐念娇却委屈的红了眼眶,祖父一向待她宽宏,还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过她。

而且明明在得到的消息中,云娘是被男人抛弃的,所以方才徐念娇才故意提起,没想到不仅没有让云娘难堪,反而让她得了便宜。

徐念娇越想心中越不甘,觉得徐昂是被云娘的话蒙蔽了,她头脑一热上前一步,想要戳穿云娘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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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他情路坎坷
连载中三十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