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突然被她呛声，顿觉威严不在，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有何缘由说我不是县令？”
“这位师爷，你就算想装一装县令的派头，也要学一学官场的规矩吧，我来县衙来的是前部偏堂，县令老爷即便觉得我这等小女子不堪他穿官服接见，但总不会穿件如此不合身的便服吧。”
陆惜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了当道：“且县令如今该是在接见贵客，既是见客又怎能立刻抽出时间来见我呢？”
她银子给的多，自然多得几分衙役的善待，进门时特地交代了她些许事宜。
许师爷见她如此单刀直入，不留情面，可谓是愠怒非常，拍了桌子指着陆惜迟的鼻子就骂，“就你这种不懂规矩的还妄想见县令老爷，谁给你的胆子在县衙撒泼！”
“来人，赶出去！”
陆惜迟眼疾手快，趁人未靠己身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往地上砸去。
“啪”的一声，瓷器碎成了八瓣，洒落满地水渍。
陆惜迟厉声道：“百姓有求却只因不愿奉承便被扫地出门，南楚没有这样的道理！县令不是在见贵客吗，我倒要看看这边动静闹得大了，惊扰了贵客，县令会不会降罪与你！”
现在这个时节能被称之为贵客的，大抵是通判、转运使之类的监察官，南楚官员政绩年考的时间为秋末春初，现在正是决定考核结果的关键时期，不会有人愿意后院失火，白白丢了政绩。
许师爷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若真出了岔子，县令讨不得好，他也得跟着遭殃。
可陆惜迟一介女流，在他这等猖狂之人眼里根本翻不了天。
这么一被威胁，许师爷更是怒从中来，大喝道：“惊扰贵客？就你这种小杂碎何尝能入得了贵客的眼，今日的贵客那可是从兴都来的！兴都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贵客会被你这贱人惊扰！”
他说了一长串，陆惜迟只听到了两个字。
兴都。
与其递信给一个可能根本不会重视她的县令，不如直接让人把信带回兴都，既是兴都来的那无论识不识得她，都会顾及着左相的名头去打听一二。
她离家许久想来父亲兄长已经报了关，那人只要有心便不会错过和陆家结交的机会。
陆惜迟思维一扫而过，话一出口问得又急又快，“兴都来的，来的是何人，哪家的？”
可许师爷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你打听什么，想攀附权贵？戴着个帷帽不知丑成什么样子还敢问兴都的大人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有要事寻县令，事关兴都贵人，师爷若耽搁了你开罪得起吗？”
“开罪？我就算今日将你打杀了，也不过是杀了个闹事的刁民，县令大人奖赏我还不够，岂会开罪我？”许师爷骂的起劲，越说越觉得就该把她立刻打死。
“杀我？你杀我事小，越权事大，县令若知道你在背地里杀他子民，怕是下一刻就要担心你会不会杀他抢了那顶乌纱帽。”陆惜迟毫不胆怯，甚至越说声音越大。
而许师爷也被她气得上头，当即大言不惭起来，对着高处拱了手，“我对县令忠心天地可鉴，税收结案皆经我手，你如此猜忌居心何在？”
“税收乃一县之本，县令对师爷如此信任，怕是整个商河县都没人比师爷更在县令面前的脸吧。”
许师爷猛地被陆惜迟一阵吹嘘，内心傲慢更甚，大嘴一张又要信口开河，“那是自然……”
“够了！”
身后传来男子沉声暴怒之语，堪堪打断了许师爷接下来的话。
陆惜迟听到人声，心头那块石头总算沉到了肚子里，趁无人瞧见她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
总算来了。
不枉她扯着嗓子争论了那么久，终于惹怒了县令。
既如此，那位贵客应该也跟着出来了。
许师爷早就上前跪着讨饶了，县令嫌他丢脸重重踹了一脚，可身后的动静并没有扰乱陆惜迟，帷幔下的面容依然是和煦端庄。
“大人。”
陆惜迟整理好情绪，转身行礼，这一低头就瞧见面前两双鞋履，一双是标准的南楚官靴，色泽漆黑简单朴实，想来靴子的主人就是那位县令了。
而另一双靴子明显华贵许多，料子是兴都时兴的锦缎，细看去还有些许暗纹，只是靴子似乎穿了许久，蒙蒙的多了一丝风尘仆仆的意味。
陆惜迟悄悄抬眼，又蓦然瞧见一抹熟悉的云纹。
恣意张扬，放纵不羁，好似要从鞋面溢出，纷纷洒洒流在一隅，宛若远去的谪仙。
这纹路让陆惜迟倏地想起一个人。
那人的袖口便常常绣着一簇团云纹。
只是山高路远，此处再难相见。
陆惜迟不留痕迹地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拂去，收了愣神，道：“大人，小女本无意叨扰，只是实有要事无奈只得求见，还望大人海涵。”
她声音轻柔，礼数周全，似乎方才那个据理力争还套话许师爷的女子并不是她。
县令对她其实颇有微词，今日贵客造访他本应热情款待趋承以待来日高升，谁曾想这边闹得动静越来越大，差点冲撞了贵客，实在扫兴。
思及此，县令开口带了恼怒，“既是求见还不直面本官，如此无礼，实在是不堪大雅。”
“是小女失仪，大人莫怪。”陆惜迟知晓县令怒从何来，也是理解，很是客气地接了话，顺手就将帷帽摘了下来。
美人出水，视线开阔，陆惜迟转目翘首。
却怔住了。
她瞧见这县衙堂间稍有古朴，即便又多刷了一遍桐油，可门梁还是有些黯淡。
不大不小的屋子，三两齐整的桌椅，门窗大开，屋外通明昼亮，县衙的伙计尽职打扫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只是因着是公务办案之地，即便是偏堂也多有肃穆。
而在这样陈旧、窄小、又洁净的地方。
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似是远来的仙客贪杯落入凡尘，惊起了一众涟漪。
二更~宝宝们看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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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087章 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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