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越来越炽热,船夫全身裹的密不透风,躲在船舱后面看着外面的梵卓。船夫对梵卓很敬畏,眼看日头高晒,即将正午,梵卓还站在阳光下,便说:“殿下,还是进来坐着等吧。”
为了生存,经过千百年来的适应,血族已经发明出能够让他们在阳光下活动的工具,就是避光戒。但基因对阳光的惧怕根深蒂固,即使有避光戒,血族也不宜在阳光下活动太久。
梵卓看了眼时间,上午11:28分。
“也好。”
梵卓刚转身没多久,船夫就惊喜且震惊地叫了起来:“有人过来了!他是您等的人吗?”
来人居然也不怕阳光,能够自由的在阳光下走动。这令船夫很羡慕。
梵卓立刻扭头。
该隐站在岸上看着他。他原先的破烂衣服换成了一件黑色T恤,下面是黑色长裤,柔软顺滑的黑发垂下,脸比雪还白,神情有点漠然,给人距离很遥远的感觉。他的一边肩膀不自然地垂下,双手的关节通红,手背像被大力揉搓过一样,泛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血痕。
梵卓快步走到船的边缘,朝该隐伸出手。这个动作令船夫惊讶地多看了该隐两眼。
梵卓是什么身份?七位圣血族之一,密党公认的领袖,卡玛利拉名副其实的掌权者。随着其它氏族逐渐衰微,以勒巴森为首的魔党又独立分离出去,梵卓亲王的地位和势力在旧世界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梵卓本人,可以说就是旧世界的“王”。
什么人值得梵卓亲王如此相待?
船夫盯着该隐的目光,在触及到对方漆黑幽深的眸光时,忍不住往回一缩。
该隐知道船夫只是好奇,他有一年是跟着梵卓的,早已习惯了众人看他的异样目光。他的目光落在梵卓的手上,梵卓这个举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但他现在很疲惫,大脑倦怠地根本无法思考这些问题。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该隐这样想着,也伸出手。
梵卓握住他的手,轻松把他拉到船上。
船舱很舒服,柔软白色的床铺和松软的枕头,该隐睡觉前又洗了个澡,洗完澡后他的手就更不能看了,表面一层皮都差点给他搓下来。
梵卓很绅士地没有立刻问他离开前在岛上干了什么,该隐半躺床上,单手枕着后脑勺,神经一跳一跳的疼。罗宾死前怨恨恶毒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几乎被完全割断的喉咙冒出汩汩的鲜血,那种味道他现在回想起来还会作呕。
海浪轻拍着船身,温暖的海风静静吹拂。
该隐闭上眼睛,浑身酸痛地陷入了睡眠状态。
但他没睡好。
梦一个接着一个,碎片式的梦境,急速变幻。他有时在攀登一座高不见顶的雪山,有时在渡过一条无边无际看不见尽头的大河。
多数的梦境里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后来,他的梦里才开始出现别人。
那是一个小孩。
小孩紧紧牵着他的手,细嫩柔软的五指牢牢地攥着他的手指,他攥的如此用力,仿佛时刻担心自己被抛弃一般。
小孩的身高只到他的大腿处,无论他走到哪里,小孩都紧紧跟着他。
梦里的他和现实的他完全不同,梦里的他相当温情,他有时会把小孩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处。每次这个时候,小孩就会把温软冰凉的脸蛋贴在他的脖子处,有时还会伸舌舔他的脖子。
巨大的嘈杂声吵醒了该隐。
该隐睁开眼睛,一瞬间意识恍惚。
他梦里的小孩是谁?
他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对小孩的喜爱。
外面“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该隐耳膜发疼。他走出船舱,来到甲板。
“怎么了……”
刺目的白光从前上方投射下来,该隐扬手遮住眼睛,低了下头,避开刺目的强光。
什么东西?
罗宾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梵卓往他面前站了站,替他挡住了部分强光。不过,强光很快移到了一边,甲板恢复了夜晚的幽暗。该隐这才看清强光的来源,那是一架盘旋在海上轰鸣的直升机。
直升机的舱门是开着的,紧接着一个黑影高高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他们面前。
度兰还穿着上班那套西服,领带被他扯掉了,衬衫领口开了三颗扣子,锁骨和胸肌在夜色中清晰可见。
“……”
“抱歉,我来晚了。”度兰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我来接你回家,跟我一起回去。”
该隐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度兰表面上越温柔,说明他越生气。
该隐没有动。
他刚杀了罗宾,他很清楚自己杀了罗宾的后果。整个血族社会都会通缉他,即使长老会不管,利维卡一族的人恐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要他该隐的命。他上梵卓的船是他相信梵卓的稳重可靠,相比之下,度兰这个人天生自带聚光灯,而且行事乖张张扬不计后果。他自己不怕死,但他怕连累度兰。
“不了,谢谢。”该隐斟酌词句,谨慎地回答道。
度兰脸上的温柔之色不变,说的话却很危险:“你想和我分手吗?”
“……”
该隐觉得自己只要点一下头,度兰会把他和梵卓连人带船埋进海里。
所以他仔细斟酌了下字眼,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度兰点头:“你和我走,我保证让你一个人待着,谁都不会来打扰你。”
“……”
简直鸡同鸭讲。
该隐脾气也暴,度兰不分场合的纠缠在他看来简直是“无理取闹”,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给度兰添麻烦,便冷冷道:“那我们分手吧。”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船舱,毅然决然地只留给度兰一个背影。
度兰脸色发白,他无法忽略该隐说出“分手”后一瞬间心空荡荡般的感受。梵卓见他这个样子,毫无同情。
他和度兰本来就不是可以随意谈论对方私事的关系。
“有烟么?”
梵卓看了他一眼,回屋,出来后手里多了一包烟。
度兰靠着甲板栏杆,摸出一根烟,指间轻轻一弹,烟便点燃了。
度兰抽烟很慢,一支烟抽完,他已经冷静下来。罗宾不是好说话的人,他不会主动放该隐离开。现在该隐毫发无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梵卓替该隐解决了麻烦,二是该隐自己解决了麻烦。不管是哪种结果,他必须去亲自确认。
度兰找到梵卓,开门见山问:“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梵卓摇头。
那就麻烦了。
但对度兰来说,梵卓没有插手起码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度兰其实很想现在就把该隐带回伦敦,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该隐不想跟他回去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他得亲自去岛上确认罗宾是否还活着。
度兰回到直升机上,命令直升机继续往西南方向开。过了两个小时,他才看到那座岛。这座岛叫蛇胎岛,著名的玛丽疯人院就在这座岛上。现在玛丽疯人院改名换姓,成了圣母精神疗养院。
知道这座岛的人很少,因为利维卡一族的人买下了这座岛之后就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圣母疗养院也成了利维卡族人的私人精神康复中心。
直升机太过扎眼,度兰让大卫三在离岛很远的地方放下皮艇,然后他开着皮艇悄无声息地靠了岸。
海岛上的气氛很紧张,岸边有利维卡族的卫士巡逻。居民区里面还有武装的战士抓人审讯。度兰根本不用去罗宾的私人住宅,罗宾被刺杀的消息在惊慌不已的居民中被反复传播。
“一定是报复!仇家找上门来了,罗宾才会死的这么惨。听说他的喉咙被彻底割断,只有一丝皮还连着脑袋,凶手这么熟悉血族的弱点,一定是血族内部的人!”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血族脑袋没了,就是彻底没法复活了。”
“不是说还有一丝皮连着的吗?凭借罗宾大人家里的手段,说不定能够把脑袋和身体重新接上呢!”
“哪有那么容易!要是能这么轻松就修复,血族何必现在还避开人类躲在黑暗世界里面呢?如果血族真的这么强大,这个世界早就是我们的了!哎,如果始祖还活着,他一定能……”
接下来的话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度兰无声无息地穿过居民区,来到罗宾的私宅。罗宾的私宅很好找,岛上的最高处的宫殿式房屋就是。虽然已经得知罗宾被杀,但他还是决定来一趟,亲眼确认罗宾是不是真的彻底死了。
和外面的戒严相比,罗宾住宅的戒备意外的宽松。可能人手都发散出去抓凶手了,主宅才没有什么人。
度兰在主卧看到了罗宾的“尸体”,确实和外面传闻一样,头几乎被砍断了,身体和头只有一丝表皮还连着。度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罗宾的“尸体”。
脖颈的切口横切面非常平整,可见该隐使用的武器是一把极为锋利的短刀或者匕首,而且下手利索,没有丝毫的犹豫。
心挺狠的。
度兰无声笑了笑。
接着,度兰的目光落到罗宾的心脏处。
血族社会里多年来流传着一个说法,是关于始祖之死的猜测。很多人都相信,始祖是不死的,始祖是神之后裔,身乃不死之躯。杀死始祖只有一种办法,就是由一个更厉害的人砍掉他的脑袋,同时挖出他的心脏。在这之后,将脑袋和心脏分别藏于世界的两个尽头,让它们再也无法相聚,这样就连不死之躯的始祖,也无法再复活。
度兰对这个流言一向嗤之以鼻。
始祖怎么可能死呢?始祖是不死的,任何办法都杀不死他。
但罗宾就不一定了。
度兰把手放到罗宾心脏上面两厘米的位置,伸长变尖的指甲如同锋利的刀刃,轻松穿透罗宾苍白泛青的皮肤。度兰往下一按,指甲瞬间将心脏周围的血管连根割断,血淋淋的心脏在苍白修长的掌心微微跳动弹跳,鲜血沿着手掌源源不断地流下。
“你果然还没死啊。”度兰看着罗宾,轻声说。
如果有人在场,一定会被这一幕吓到腿软。
度兰说完,拿出白色手帕随意将心脏一裹,慢条斯理地离开了主卧。床上的罗宾死不瞑目,双目圆睁,表情怨恨,鲜血从挖空的胸膛疯狂流出,逐渐将整面床单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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