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度兰说。
“我跟你一起下去。”
度兰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两个人最好一起行动,但这个洞黑黢黢的,深不可测,莉莉丝将他们引来这里,一定还准备了东西等着他们。他下意识不想让该隐面临哪怕一丝的危险,尽管他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该隐却看出了度兰的不安。他或许能够理解度兰为什么会不安,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度兰关于他和莉莉丝相处的时光,因为对他来说,那段时光并不愉快。所以在度兰心中,莉莉丝一直是他最忌惮的存在。
“你在前面,我跟着你。”该隐拍了拍度兰的肩膀,率先朝前方走去,“走吧。”
两人走到深坑边上,顶着强风往下看去,极强的夜视力已经看清了深坑的边缘,但仍旧看不到深坑的底部。深坑的边缘有许多藤蔓状的凸起,看起来很好攀爬。那些藤蔓每一根都像手臂那么粗,盘根错节,一直通往不可见的底部。
“哪来的树?”该隐摸了摸藤蔓,这些藤蔓表面干枯,很多的表皮都皲裂了。不过想也没用,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没说可以下来,你就不要动。万一我有事,你第一时间往上跑。”度兰说,语气很认真。
该隐点点头:“嗯。”
他相信度兰的判断,也相信度兰的能力。
两人就这样埋头往下走了二十多分钟,直到度兰说:“等等。”
该隐立刻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度兰说:“你在原地等我一会。”说着就没声音了,该隐也没出声,在原地等了一会,听到了几声凌厉的风声,从下面传来。接着是度兰的声音:“好了,下来吧。”
这就是到地面的意思了。
该隐便松开了抓着藤蔓的手,轻轻跃到了地上。
黑暗中,视野分外的清晰。
血族的眼睛在黑暗中会自动变成红瞳,瞳孔也会变成竖形,和野兽差不多。该隐却在落地的时候猛然对上了一双黄色的竖瞳,那一只瞳孔的大小都有他一个拳头那么大,悬挂在半空中,真的如同两个黄灯笼一般。
该隐后退了一步,度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是条狡蛇,已经死了,别怕。”
狡蛇软软的挂在藤蔓上,看身体足有三米长,此刻身体已经被砍成了三四段,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看样子,刚才度兰就是先下来砍蛇了。
圣血族的能力,别说砍蛇,砍一条龙都是几秒内的事情。刚才度兰却让他等了三分钟才下来,肯定也干了其他的事。
果然,只听度兰说:“刚刚我把下面都看了一遍,发现了这个。”
度兰手上拿的居然是一个碎成两半的手机。
该隐一惊:“之前有人进来过?”
“圣殿的地下禁制只有你的血能解开,你有没有印象?”
该隐摇头:“没有。”他完全没印象自己的血被什么人偷走过。
“还能打开吗?”
“是这个世纪初的货。”度兰用指甲拨了拨手里的手机,摇摇头,“碎成渣了,开不了。”
一下子没了线索,这里蛇尸的血腥臭味又重,两人没有多待,沿着唯一的甬道又走了一阵,眼前又是一阵豁然开朗。
成群的野生蝙蝠从他们头顶掠过,在洞口顶部盘旋,这些小东西似乎十分惧怕他们,不停吱吱吱乱叫着。
他们的前方有一座高台,那台子上面铺着稻草编织成的席子,动物的皮毛做的被子,看来台子就充当“床”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低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该隐和度兰对视一眼:他们又闯进了莉莉丝的幻境?
·
“母亲,父亲去哪里了?”穿着兽皮,拿着猎弓的小男孩跑进来,径直穿过他们的身体,跑到了女人边上。男孩看着五六岁的样子。
该隐一叹,果然又是幻境。
这个女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但是当女人转过脸来,该隐还是吃了一惊。只见这个女人脸色蜡黄,皮肤浮肿而粗糙,腰背也佝偻的厉害,应该是常年干活造成的。她穿着麻布衣服,露出的脚背也浮肿的厉害。脚趾干燥的裂开了。
这看上去就是一个常年干苦活的老妇人,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该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刚才环境里身穿白纱长裙,头戴花环的美丽女人是同一个人。
“莉莉丝”膝盖上放着一个竹编的框子,里面放了粗大的针、贝壳、细小的骨头、绳子一类的杂物。看样子,她是在用绳子将这些贝壳、骨头类的东西串起来。
“他死了。”‘莉莉丝’冷漠地说。
小孩‘哇’一声就哭了。
这时,又有一个较大的男孩从外面走进来,同样穿过该隐和度兰的身体,走向了床边的女人:“母亲,弟弟不懂事,你别生气。”
“莉莉丝”的脸色稍稍好转:“该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打到了什么猎物?”
这个幻境应该和上一个幻境是连续的,在上一个幻境中,还住在伊甸园的莉莉丝怀孕了,给未出生的两个孩子取的名字就是该隐和亚伯。
男孩有些羞愧,将一直放在背后的手转到前面:“只打到了一只野兔。”
那野兔还在他的手中不停的蹦跶着双腿,死命挣扎着。
“一只野兔?”‘莉莉丝’有些不高兴了,但强忍着没有将脾气发出来,勉强笑了笑:“总比没有的好。你们正在长身体,快去把野兔杀了烤来吃吧。”
“外面下了暴雨,把野鹿惊跑了,本来还可以打到野鹿的。”男孩沮丧地说,似乎为自己不能打到足够多的食物而羞愧万分。
“没事,明天就是开集市的日子,拿这些贝壳项链去换,也能换到一条野鹿。”在孩子们没有提到父亲的时候,‘莉莉丝’对孩子还是很温柔的。
“嗯!我这就去烤兔子,亚伯,跟我一起来!”在妈妈的安慰下,男孩的心情很快好起来,招呼着弟弟去一边处理野兔了。
‘莉莉丝’就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儿子跑跑跳跳的身影,细纹明显的眼角蔓开一丝温柔的笑意。
……
在上一个幻境中,蛇给了幻境中的‘莉莉丝’,也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吃下果子,获得永生;二,不吃果子,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亲眼会看着自己一日日变老,变丑,直到死亡降临。
度兰选了一,蛇判定选错。也就是说,幻境里的莉莉丝选择了二。
从眼前的场景来看,蛇的应验全实现了。莉莉丝变成了又老又丑的女人,被逐出伊甸园,而他的丈夫——亚当,现在可能在住在伊甸园里,和神为他造的新的妻子——夏娃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永远年轻英俊,身强力壮。
这时,那条蛇又出现了。不过这次蛇是从‘莉莉丝’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莉莉丝’依然侧对着他们,凝神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出现。
蛇说话了:“莉莉丝太痛苦了,她每天都想死,但看到两个可爱的孩子,她又不忍心将他们抛弃在这个世界上。十年过去了,现在,是该做选择的时候了。”
“莉莉丝现在有三个选择:一,忍受巨大的痛苦,独自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二,自杀,将两个可爱的孩子独自留在世上;三,带着孩子一起自杀,这样,世界上的痛苦就一下子少了三份。”
“你们说,‘莉莉丝’要怎么选?选一,还是二?对了,只有一次作答机会,同样,只能一个人回答。”
……
这次他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给蛇为难度兰的机会,蛇说完该隐就立刻说:“选择一。”
其实他觉得三个选择没有一个是真正对莉莉丝好的,第一个选择也很糟糕,但已经是三个选择中听起来稍微好一点的了。
“说实话,三个选择都非常烂,如果我是‘莉莉丝’,我会去求神。明知神憎恶我,厌弃我,但两个孩子是亚当的孩子,神喜爱亚当,也会喜爱他的孩子。将一个儿子送回他父亲身边抚养,能大大减轻负担。”
这一次,蛇没有立刻判决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而是静静凝视了他一会,和他对话起来。
蛇:“这样做,岂不是让莉莉丝被迫骨肉分离,增加她的痛苦?”
该隐:“错。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现在都快活不下来,还谈什么其他的。二,莉莉丝的痛苦多数来自对丈夫的怨恨,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名为爱他们,实际是想报复丈夫,看丈夫痛苦;三,究竟怎么样对孩子才是真的好,是让他们有上顿没下顿,日日饿肚子?还是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条件?”
蛇抬高身子,‘嘶嘶嘶’吐着鲜红的舌头,似乎非常生气:“莉莉丝的丈夫薄情寡性,背信弃义,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的孩子,你怎么保证,将孩子送回那男人身边,他就会对他们好?!”
该隐平静地说:“我的确不能保证,但有所得,必有所失。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将孩子送回丈夫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莉莉丝不用死,也能较为轻松的带大一个孩子。”
蛇阴恻恻地说:“那你觉得——应该送走哪个儿子?”
该隐:“当然是小的。大的已经有初步的谋生手段,留在身边,对莉莉丝来说更加轻松。”
蛇嗬嗬嗬笑了:“轻松?只要她知道那狗男女在伊甸园快活一日,莉莉丝夜夜不得安睡,日日不得安坐,顿顿不得安食!你让她怎么轻松的起来?!”
该隐看着那个佝偻着的老妇人背影,内心忽然涌上一阵怒火: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又不是离了丈夫就不能活,女人一个人也能活的精彩!从怨恨的毒汁里长不出鲜花,我就不信你看不透这一点。”
“莉莉丝,你也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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