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徒弟，是条小白龙。
*
段望月抱着自己的尾巴睡得很沉，白日里经历的事太多，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即使心里再怎么揣着事也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躺在带着好闻花香柔软的床上，挣扎了好几下还是抵不过铺天盖地席卷来的困倦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清醒时辛辛苦苦守着的秘密，就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暴露在萧沅面前。
钦珂传到他脑海里的提醒一声高过一声：少主！别睡了！快醒醒啊！您师尊回来了！
段望月仿佛没有听见钦珂的声音，抱着尾巴依旧睡得香甜，似乎做了什么美梦，抱在怀里的尾巴左右来回摆动，毛茸茸的尾巴尖一下又一下在鼻尖扫动，段望月被尾巴扫弄的有些痒，眉头不大高兴皱起，但双臂依旧紧紧抱住尾巴没有松开。
萧沅并不知道在暗处有只小胖鸟心惊胆战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或许他注意到了但没有在意，修真世界观里有灵性的小动物出现在宗门内很正常。
从乾坤袋里取出方才在司衣堂拿的两套弟子服和玉佩放在床头，弯腰给呼呼大睡的小龙崽盖好被子时，目光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乖巧趴在段望月身上一动不动的毛绒尾巴尖上，清润透彻的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抬眸看了眼呼吸匀称显然还处于睡眠中的小龙崽，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尾巴尖。
他工作忙起来几天几天不回家，即使再怎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没有动过想要养一只的想法。
毛茸茸的触感和去猫咖时撸猫的手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第一次撸龙尾巴，感觉龙尾巴比之前自己撸过的猫猫触感要软一些很好摸。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很不耻，眼尾和耳朵都浮现层淡淡的粉意，慌忙中快速给段望月盖好被子就逃似的快速逃离这个房间。
全然不知身后整只崽都被笼罩在被子里的段望月睫毛颤了颤，耳朵尖和龙角都浮现了层羞意，师尊...师尊他怎么可以摸我的尾巴！？
龙角和龙尾都是极其敏感的部位，仿佛每一只龙崽出生开始就已经知道，龙角和龙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旁人碰的。
尤其是龙尾。
段望月抱着尾巴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有些呆滞，像是还没有从被师尊偷摸龙尾的事实里回过神。
“少主，还活着吗？”
钦珂的那对小翅膀都要扇出残影了，好不容易叼起棉被的一角，刚才萧沅挡住了大半视角，他看不见杀妖杀魔不眨眼的萧沅对他家弱小的少主做了什么。
被子刚掀开一角，没等他看仔细，就突然被段望月抓住，小小的身子被禁锢在少主的龙爪里，动都不敢动。
豆豆眼小心翼翼的觑着少主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
——清沅仙尊到底对少主做了什么！连龙角都红了！
难不成是什么让妖体温升高，仿佛被灵火灼烧的新型术法？！
他就知道喜欢搞些歪门邪道的清沅仙尊不是什么好人！
“少主？您没事吧？”
段望月眨眨眼，尾巴来回扫动几下，垂眸对上钦珂的豆豆眼，“没事。”
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下次，下次就不让师尊碰自己尾巴了。
段望月把被子往下扒拉几下，露出微微发着粉的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两套浅青色的衣服，和乳白色的玉佩。
拿过玉佩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眼，正面刻着他的名字段望月，背面刻着剑宗第六峰的字样。
摩挲几遍上面的字迹，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站在衣服上的钦珂，神情严肃道：“师尊看见我的尾巴和角了，他知道我不是人了。”
钦珂也被他的神情影响，认真点头，“对。”
“但他没有杀我。”
钦珂点点头，又迟疑的摇摇头，而后幻化成一个和段望月差不多大的小娃娃，伸出小胖手严肃的在段望月额头处碰了碰，“可是您身上很热。”
他收回手，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仙门中人狡诈异常，说不准那个萧沅就在你身上下了什么新研发的术法！”
段望月这才知道钦珂没有看见自己的尾巴被揉了一下，他冷着一张脸，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再试试。”
再试试？
试什么？
钦珂的豆豆眼里闪过几丝迷茫，很快他就知道少主要试什么了。
*
烛火燃了一宿。
萧沅坐在书案前细细浏览原身留下的手稿，原身是一个路痴加技术宅，留下的手稿里有不少新式术法和机关木偶设计草图。
大致看了一遍，萧沅放下手里的稿子，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
那些稿子、草图他越看越觉得新奇，甚至有好几张稿子都被修改了好几版，但凡成品做出来其杀伤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好好宅在家里搞研发的技术宅为什么会跑去虐待男主，以至于死后都不得全尸。
不得全尸也就算了 ，还被当成骷髅手办苟延残喘一年之久。
萧沅想不通，只能把一切都归功于剧情需要。
因为剧情需要，一个常年待在家里的技术宅就得变异成大变态去折磨自己徒弟。
房门被敲响，随后传来稚嫩的童声：“师尊！”
萧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异常，随即很快平静下来，道了声：“进。”
段望月推开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桌边燃着的烛台，他换上了弟子服，身上依旧罩着那件黑色的连帽斗篷。
萧沅对这一点并不意外，主角嘛，尤其是有点与众不同的主角，多多少少都会被欺负，然后遇到心软的神，然后才会敞开心扉。
而他，他就是那个心软的神。
什么毁天灭地的主角，他的徒弟是仙门正道的天之骄子！
“怎么了？”
段望月小心翼翼的问：“师尊，如果我长得很奇怪，您会，丢下我吗？”
他断句依旧有些奇怪，此时落在萧沅耳里平白多了几分怜爱。
萧沅吹灭燃了一夜的蜡烛，随即冲段望月招招手，一把将小望月抱在怀里，他问：“如何奇怪？”
段望月第一次坐在别人大腿上，太亲密了，有些不适应，磨蹭了几下就乖乖坐着不敢动，看着萧沅期期艾艾道：“我是个怪物。”
“谁说我们望月是怪物的？”萧沅轻声道，“我们望月是师尊见过的，最可爱的小龙崽。”
段望月身体一僵，自己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被说出口了。
最可爱的小龙崽。
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一般，呆呆的坐在萧沅腿上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脑子里、心理都是师尊那句
——‘最可爱的小龙崽’
搭在背上的手很大很温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极大程度上缓解了段望月现在的仿徨无措。
他揪着萧沅的衣服，不敢置信的再次问出声，“我是，最可爱的，小龙崽吗？”
“当然。”
萧沅的回答很快，十分没有心里负担，毕竟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假话，活了这么多年，他见到的龙就怀里的小崽子一条。
段望月沉默一瞬，挣开萧沅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走了。
萧沅也不拦着他，在他出门前还说了句，“慢点走。”
然后，成功看见某只小龙崽被过长的连帽斗篷绊了一下。
“知道了！”
小奶音一颤一颤的，萧沅忍不住笑了笑，在衣橱里翻出幼时的斗篷，对比了一下记忆中段望月的身高，拿出剪刀改短了些。
原身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偏偏爱冷着一张脸，师尊觉得他可爱，跟个小大人似的，喜欢逗他，连衣物的颜色都是偏艳丽那一挂的红色——包括斗篷。
小龙崽生得也可爱，就是瘦了些，好好养着只会更可爱。
段望月并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件红色的连帽斗篷，他坐在床上身后的尾巴在床铺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抿唇，神色有些严肃，师尊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是人的？
不会是昨天晚上，只会是更早。
钦珂不明白少主高高兴兴的出去，怎么沉着一张脸回来，在桌子上来回转了一圈，才刚想好要怎么安慰少主，就看见少主风一般又跑出去了。
他挥动着翅膀追上去一看，得，又进了清沅仙尊的屋。
他不敢进，只敢远远的看着。
萧沅刚缝好斗篷，听见脚步声就叫了声：“进。”
他转身看着没有穿斗篷的小崽子，眉梢微微一挑，什么话都没说，只说了句，“来试试合不合身。”
罩在身上的宽大斗篷去了后，萧沅发现瘦瘦小小的徒弟腰粗了一大圈。
意识到是什么后，他蹲在段望月身前替他穿好斗篷，道：“尾巴压着难受吗？”
段望月任由他动作，闻言抿抿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不难受。”
怎么会不难受呢？
尾巴经常围在腰上，时间久了就会发酸发麻，但他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把尾巴放下来自由活动。
因为段府里的人不喜欢他的尾巴，说他的尾巴很丑，要是露出来就砍断。
虽然师尊对他好，但段望月一点都不敢赌。
别人不喜欢他的尾巴，他自己喜欢。
萧沅轻笑了一声，原本冷艳的眉眼柔和下来，让人无端想到了初春后的暖阳，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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