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姜少棠手的一瞬间，莫晚庭立刻感受到了对方那熟悉的微凉体温，他掌心微颤，紧紧将人扣住，生怕一个没抓紧，人便飞身逃走了。
“松手。”姜少棠不敢回头，沉沉一声。
听见他冰冷的声音，莫晚庭没有放手，而是看着他乌发垂肩的背影，微微扬起唇角。
“多年不见，灵君还是与从前一样。”
“……”
姜少棠沉默，两人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姜少棠忽然想起一事，他迅疾转过身，但只垂着眸，拉起莫晚庭的双手查看。
莫晚庭的手没有任何伤口，可姜少棠看着他的手，表情依旧沉重——九年，这双手不仅变得骨感许多，掌心间还多了一层薄薄的细茧。
姜少棠抬起眸，沉深凝视着莫晚庭，声音无比低沉。
“你变了。”
上一刻，莫晚庭还盯着姜少棠的脸，颦眉暗念对方果真是一点儿都没变，突然间，一句没有任何温度的“你变了”传入耳朵，莫晚庭倏尔一怔。
他，变了……
是变老了么，很明显么。
可他是青陆人，终有一日会化作苍颜白发的模样。
莫晚庭暗暗思忖着，心中蓦然涌上一股滞涩感，不知不觉暗下眼眸，随即慢慢松开紧抓着姜少棠的手。
霎那间，姜少棠跃身飞起。
然而，他并不是逃走，而是疾然朝莫晚庭身后的傅铭飞去一掌。
傅铭原本在莫晚庭后方无声站着，双眸耷拉垂下，两人的对话他不敢多听，但他又做不到完全不听，忽而前方没了声响，他疑惑抬眸，结果猝不及防接下一掌。
姜少棠没收着力气，那一掌落到傅铭身上，立即将其击飞至数米外，可他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飞身又追去。
莫晚庭见状，迅速上前阻拦，他一边抓住姜少棠的手，一边惊问：“灵君这是作甚？”
姜少棠不回应莫晚庭，只瞪着口吐鲜血的傅铭，声声质问。
“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人为何瘦了这么多。”
傅铭抹去嘴角的血丝，咽了咽喉咙，垂眸道：“抱歉灵君，是属下未尽到职责，请灵君责罚。”
姜少棠目色怒然，侧目一瞥莫晚庭，沉声又道：“松手。”
莫晚庭惊诧，从前哪怕是常常见姜少棠发火，他也极少见到他怒气如此之盛，似是堵塞了许久的江流，突然喷薄爆发，一时间，除了抓着拦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劝阻他。
姜少棠在莫晚庭的阻拦下脱不开手，但他没有对他发力，也没有朝他大斥，只是从掌心释出一道灵光。
那灵光化作剑状，锐利而快速地朝傅铭击去。
就在此时，一个青影忽然出现，张手拦在傅铭面前挡住剑尖。
姜少棠看见来人，迅疾停术。
“灵君莫再打他了。”林霜仰着眸，为傅铭求情，“他脑子本来就笨拙，不会伺候人。”
“林霜……”莫晚庭看见林霜，双眸微颤。
“殿下……”林霜看向莫晚庭，声音哽咽，“殿下还会生林霜的气吗，林霜，可不可以回来伺候殿下。”
莫晚庭目不转睛看着林霜。
久别重逢，林霜仍旧是一袭青衫，但外貌已然褪去少年模样，眉眼间多了愁容，身材愈发修长，可却也更加瘦削单薄。
莫晚庭眼眶微微湿润，缓缓朝林霜走去。
“这些年，你受苦了，同我回去吧。”
“殿下……”
莫晚庭的声音如柔风轻抚而来，林霜瞬间红了眼，内心的委屈也一霎涌上心头，再也控不住激动情绪，奔上前将人抱住。
“殿下，这些年，林霜没有一刻不想着回到殿下身边。”压抑了多年，林霜终于寻到宣泄口，呜呜倾诉，“殿下，我好想你。”
“嗯。”莫晚庭轻轻抚了抚林霜的背，声音依旧轻柔，“我也很想你。”
此时，姜少棠心绪已平静，他默默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没有说话，转身欲离开。
莫晚庭发现姜少棠要走，连忙问：“灵君要去何处。”
“……”姜少棠顿了顿，良久，沉然一声，“我们不必再见。”
莫晚庭闻言噤声，气氛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下一刻，姜少棠消失在雾中。
莫晚庭望着他离开，目色深若潭水。
林霜见莫晚庭失落神情，安慰道：“殿下放心，灵君不会走的。灵君他，只是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殿下。”
莫晚庭没有回应，仍是定定看着前方，怅然若失。
林霜看了看前方的雾气，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又道：“殿下，此是我新制的醒神丹药，其药效比醒魂丹好，服下此药，便不会受林中雾气迷惑。”
终于，莫晚庭应答：“好……”
待莫晚庭接过丹药，林霜回头看向傅铭。
傅铭见了他，露出一个憨笑：“小林子，你终于回来了。”
说罢，傅铭轻咳了两声，林霜抿了抿唇，上前替他诊脉，不一会儿，便喃喃道：“没什么大碍，得亏是灵君没下狠手，若是从前……”
林霜话没说完，忽然顿了声，傅铭不解：“从前？”
“没什么。”林霜交给傅铭另一瓶疗伤丹药，而后又望向莫晚庭，问，“殿下可是在寻段菡？”
莫晚庭闻声，神色立即变严肃：“你方才遇见他了？”
林霜摇头，但却认真道：“我知晓如何将他引出来，殿下随我来。”
话音落，林霜转身往身后走去，只是才走出几步，便被一声喊下。
莫晚庭：“林霜。”
林霜疑惑回眸：“殿下？”
莫晚庭走到林霜身旁，严声：“此林中毒虫甚多，你走后方。”
林霜见状，微微一笑。
“殿下，我如今已将深渊里的毒虫研究了个遍。”说着，他笑容沉下，凝声道，“请殿下放心，再也不会发生从前那样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莫晚庭应答，但还是走去林霜身前，“走吧。”
或许是独自一人太久，林霜有些没适应，怔然站在原地。
此时，傅铭也跟上来，轻拍了一下林霜的肩膀：“走吧。”
林霜思绪回笼，跟上莫晚庭，扬唇笑道：“殿下，走过前方歪脖子树后往右拐。”
莫晚庭扬了扬剑，表示知晓。
几人穿雾而行，按照林霜指引，来到一株参天大树前。
那树不仅高大，且树根盘根错节、粗壮无比，看似五六名成人也未必能合抱。
莫晚庭盯着树根上一处蔓藤叠翠的凹陷看了一阵，忽然，他挥起剑，将蔓藤从树根上挑去。
果不其然，蔓藤后方藏着一个过人高的树洞。
莫晚庭停在树洞前，小心翼翼抬剑探看。
“殿下，树洞下方有一暗洞，段菡便是将闫时藏在此处。”林霜道。
“好。”莫晚庭点头，但没有着急进洞，而是回头看了看傅铭，问，“傅铭，你方才可有见到简思铭。”
莫晚庭突然一问，傅铭连忙摇头：“殿下，属下未见到小侯爷。”
林霜知晓他们一行来了几人，可听见简思铭的名字，还是震惊了：“小侯爷也来深渊了？”
“嗯。”莫晚庭明白林霜为何惊讶，解释道，“这些年，简思铭变化挺大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应当不会被毒虫吓哭了。”
说着，莫晚庭往树洞走去，林霜与傅铭紧随其后。
如林霜所说，树洞之下藏有一暗洞。虽说是暗洞，但洞中放置着一些奇异的发光石，且越往里，发光石愈多越明亮，几人无需执火，也可清晰看清洞中事物。
突然，一股奇异而浓烈的草药味从深处飘来，莫晚庭嗅到那气味，蓦然顿步。
此气味，好熟悉，他似在别处遇见过。
林霜见莫晚庭停下脚步，发声道：“殿下，这是断息草的气味。”
莫晚庭：“断息草是何物？”
“断息草是生长在深渊的一种独特药草。”
说着，林霜取出一株叶花相连，形状酷似忍冬花的干草。
“此药草药性独特，服用之后，可暂时封锁命脉，使人陷入‘假死’之状。从前深渊毒怪横行，若是中了毒或是受了重伤无法及时医治，深渊人便会服用断息草，等待同伴来救援。”
此时，莫晚庭想起自己在言洛川家中地窖闻过此味道，同时也想起那日受重伤的闫时，但他没再说话，继续迈步往里走。
几人沿着洞道又行了一阵，忽然，前方出现一宽敞洞窟，而洞窟中央，正平躺着一人。
那人面色异常苍白，没有呼吸，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莫晚庭认出那人是闫时，沉然道：“闫时服用了断息草。”
林霜点头：“断息草可以是保命药，可过量食用断息草，会导致沉睡不能清醒。”
莫晚庭看着闫时，皱眉又问：“你可有办法将他救醒。”
林霜大致明白莫晚庭救闫时是为审问段菡，他俯下身，仔细为闫时诊脉，片刻后，凝眉道：“我可以试试。”
话落间，林霜取出银针，可当银针将刺进闫时身体时，几人身侧猝然飞来数枚飞刃暗器。
来了。
莫晚庭挥剑将暗器截下，霎那间，洞窟中出现大片浓雾，周遭顿时一片昏暗。
“不想死，都给我滚出去！”
段菡的声音传来，莫晚庭迅疾反应，执剑朝声音来处击去。
莫晚庭一剑击中，但对方化雾再逃，并且从四面八方飞来暗器。
担心段菡又逃远，莫晚庭速速截了暗器追去，就在此时，迷雾中忽然闪现几道耀眼的白光，而白光闪动之后，几道鲜红喷涌飞溅。
莫晚庭看见那白光，瞬间明白是姜少棠，他弯了弯双眸，立即上前拦截段菡的退路。
两人一前一后，攻势凶狠，段菡丝毫还不了手，身上伤口越来越多，渐渐没了力气。
姜少棠挥剑准备给段菡致命一击，莫晚庭突然发声制止。
“灵君且慢。”
段菡见机会来了，随即开口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真是羡慕，这才没几日，你们就冰释前嫌了？”
看见莫晚庭脸色变化，段菡目光下移，立刻又笑道。
“啊，方才忘了问。”
“殿下该不会还未将那东西取下吧？”
自从师尊醒来，就一直都跟在殿下旁边没离开哈，只是他现在灵力不稳定，怕在殿下面前暴露自己的白毛，所以只敢远远跟着。（小声说，其实我觉得白毛师尊也很帅呢，清冷禁欲感plus有木有！）
至于师尊为什么从不会吃林霜的醋，后面会解释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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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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