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云因他的话有些想发笑,抬手指了指一旁更漏,示意他看看此刻时辰:“已经天亮了呀。”
秋辞:“……”
“我来带你回去。”沐卿云走向他。
“回云岚了么?”
“嗯。”沐卿云在他旁边站定,等他起身。
却见床上的人空愣着迟迟未动,半身搭着薄被,目光似有闪躲着看着面前的帷帘,却不转眼看他。
“可是身体有恙?昨夜你饮了酒,之后……”沐卿云原本还想关切一问,问到这里,却突然止了口。
因为他想起了昨夜桃园秋辞酒后的那些话语……以及当时的一些“失态”之举。不过听闻酒醉之人会不记得酒前之事,想必秋辞也是如此吧……
他不太确定,于是略想了想,试探着问他:“你昨夜醉了酒,于桃园回来路上醉倒了,你可还记得?……”
“我竟在回来时醉倒了吗?”
“嗯。”
见他竟露出惊色,沐卿云可以确认,秋辞确实是忘记了昨夜之事。
不过也好,忘了的话,就能免于徒增尴尬。
他宽心了些,继续补充叙事,对昨夜一些失态之语只字不提:“为师见状就带你回了寝居暂歇,你一直熟睡着。”
秋辞埋下头探了探太阳穴,昨夜之事,他确实是所记不多了,脑中闪回一些零碎的片段,有一些是桃园之景,片段中还有沐卿云。
奇怪的是,浮现的画面里,他和沐卿云有那么几个时刻仿佛贴得极近……
以至于那种呼吸触得人面部酥麻微痒的感觉都还残存着……
这究竟是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梦境?……
“弟子日后定会多加注意,再也不会喝酒误事。”秋辞不能再想,开始发誓。
“那……你便速速拾掇下床,我们这就启程回去。”沐卿云候在一旁等他。
秋辞却依旧坐着不动。
“师尊……”秋辞将微哑的声音拔高了些。
“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秋辞发出了这样的请求。
沐卿云想,他应是要宽衣之类,便应下:“好。为师在门外等你。”
说罢,便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只是这一等,却比他想象的时间要长一些。
-
秋辞那夜虽是醉了酒,但却并未忘记桃亭之中薛璋与沐卿云的对话。
师尊说,此生专于修行,无心他事,从未考虑过结一道侣。
可是……自己却仍旧秉持着 一份妄想。
仙途漫漫,有朝一日,师尊会改变主意了吗?
可就算是师尊有意结一道侣,那最佳的人选,也定然不会是自己。
凡修界道侣,只因灵力契合,对彼此修行有所助益。
可自己修行浅薄,除了玄力可为师尊所用,其他的,对师尊毫无助益。
师尊结成道侣的最佳人选,不会是他。
他因此暗自暗伤,遥望着面前月白长影,他终是忍不住,当着他的面问出心中所忧:“师尊,未来某一天,你会觅一道侣吗?”
沐卿云背影明显一顿,他心知秋辞此番发问是何意,但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前方即云岚信驿阁,今夜你我将在此暂歇。”
他语速略微仓促地回答道:“眼下应以修业为重,为师暂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信驿阁即将抵达,我们速速在此落脚。”
说罢,先秋辞一步抵地,接着面朝信驿阁走去。
沐卿云不想留给他过多痴念。
他现在开始担心,秋辞会因之越陷越深。
他答应过牧之衡,必须好好照顾她,他要护他周全,待秋辞云岚修业期满,他再为他觅一安然去处,如此可护他一生无忧。
秋辞感觉到了,沐卿云有意在回避这个问题。
看着他留给他的背影,心中难过越甚。
-
月上飞檐,清冷的光照着房顶上独坐着的孤寂影子。
秋辞坐在顶端,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月色出神。
沐卿云已经提前回了云岚,说是要处理一些事情,此地距云岚仙宗不远,沐卿云走得急,就拜托信驿阁的弟子将此事告知于他。
沐卿云离开后,他越感孤寂,独自坐在了无人的月色之中。
檐间铃动,发出声声脆响。
秋辞身边迅速落了一人。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你师尊呢?”牧江流一掀衫摆,在他身边坐下。
“他有事回仙宗了。”
“哦?所以,因为他离开了,你就一个人坐在这儿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牧江流观察他表情的同时打趣。
秋辞不语。
牧江流快要被他周围的低压感染了,正好今日刚到集市打了酒,他手里变出一个小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喝罢浅拭唇角:“这酒还挺香的嘛,赏月不能不配酒啊!啧啧啧,好酒!”
“给我喝一口。”秋辞探手。
牧江流将手递过去时,往回缩了缩:“你能喝酒?”
“今晚可以。”秋辞接过酒壶,仰脖连灌了几口。
喉间轻动,香而微烈的流感划下,一直抵达胸腔。
牧江流总有预感,秋辞会醉,趁着他还清醒,他抽空问他几句话:“看你这样子,该不会跟沐卿云吵架了吧?”
“不是吵架。”
秋辞拭过唇畔:“是因为遇到了想不通的难题。”
“哦?要说解决问题,我可是专业的,说说看,是什么难题,我给你出出主意。”
秋辞就把桃园里听到的,以及后来发生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牧江流。
牧江流听完之后一脸玩味,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放手呗。”
“……什么?”
“尊者日后可是要步入大道的,跟你完全殊途陌路的好吧。”牧江流句句实话,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担心会让秋辞情绪因此变得更差。
他继续:“人家身兼重任,哪还有时间跟你谈情说爱?听我一句劝吧,小朋友……”
牧江流说着,手拍上秋辞肩膀:“早点放手,你们两人,不合适,你也别一天天地杞人忧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痴心妄想了。”
牧江流:“你们没结果。”
牧江流:“专心修炼,成大道,得长生,这比谈情说爱要好一百倍。”
“……”
秋辞突然起身。
牧江流发现他身形虚晃着:“你喝醉了。”
“我没醉!……”秋辞当即答,却没有发觉自己加重的语气变得刻意,他大声,“我就是喜欢他而已!”
他说时,食指点向自己心口位置,声语中醉意难掩:“就是这儿……喜欢他!……真的!”
“啧啧。”
牧江流唇角挑得老高,这人果然是这般固执油盐不进的人。
罢了罢了,之前的劝告都打了水漂。
“哎你去哪儿?”牧江流见秋辞步履摇晃着向楼阁边缘走。
他刚叫住他,秋辞脚下一个没踩稳,溜了一下,接着后臀着地跌坐下来,但他慢慢摇晃着爬起来,背身一跃,竟消失在了月色中。
……
牧江流不忍细看,仰起脖子,饮了口酒,连连叹气摇头。
-
秋辞回云岚却再未见到沐卿云,碧溪小筑,沐卿云只留了信,说是要下山履任,归期未定,他嘱托他好好修行,但不可劳心伤身。
他每日如常修习,不曾有一刻荒废,一日练剑,腕上受力震伤,他想起简云居器库中有特质护腕可以减少些剑力震荡造成的伤害,便回了苍鹭山。
居所汤屏听闻来人的动静现身:“你怎么突然回这儿了?”
“我来找一个东西。”
“哦,尊者在云岚吗?”汤屏问他。
“他出去履任了。”秋辞转问,“你找他?”
“嗯。我兄弟经万妖山之劫,留下了严重伤症,我决定回去照顾他,此去时日方长,想当面与尊者告个别。咳咳咳……”
“你怎么了?”秋辞见汤屏也面现虚弱之状,忙问,“莫非你之前也留下了遗症?我记得师尊将你周身魂炁净化殆尽了啊。”
“是……可是仍有遗症,我与百蓝皆被魂炁所染,再加上北岳练炉折磨,身体受到严重摧残。”
“师尊的温养炉也没有办法了吗?”
“疗愈效果在病症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秋辞听到这里,越感愤懑:“北岳之行径,为何就无人揭示?!残暴不仁,违背道义!”
“勿要冲动置气。”汤屏劝他,“我今日离开,尊者回来之后,麻烦你代我向他问安。”
“我送你回去吧。”秋辞当即决定,“你身体虚弱,不宜过久奔波,你暂且栖居于温养炉内,我带你回你所回之处。”
秋辞坚持的好意汤屏不忍拒绝,应下时道了谢。
-
秋辞带着温养炉离了云岚。
汤屏兄弟暂时安身在人间一处城镇,秋辞推门入房,轮椅上那个合着眼、形容憔悴的,便是百蓝了。
一条披帛搭在他身上,他的一条腿在之前的动乱中已然缺失,原本都是脆弱的底层小妖,平静生活在一隅,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平静却被残忍打破。
秋辞不忍细视,汤屏不想多耽误他的时间,就道:“秋辞,你可以回去了,这里的一切我能够周全照料。”
“嗯。保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传信于我。”
“好。”
秋辞辞行返回云岚,只是,前脚尚未离开城镇,却见上空窜来一股暗流。
他心神警惕,回头望去,却见暗流入了后方城镇,接着竟落入了汤屏他们的所在之处。
秋辞心觉不妙,御风追了过去,进入房间,却只见屋内黑气弥绕。
汤屏躺倒在地,他的兄弟也全然没了动静。
秋辞突然感受到一阵涌动着的强大魂炁,窗口处暗流突然灌入,他欲发力抵抗,此刻暗流凝聚成一个黑影,悬浮于上空。
秋辞出拳,击碎之后面前有声音传来:
“秋辞,你是赶不走我的,这只是我的分身而已。”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秋辞瞳孔一震,紧盯着那团流动着的幻影。
那正是折桂大会现身的那名黑袍人,黑雾缭绕,凝成人形之后继续发声:“放心,他们没死。”
“你究竟想做什么?!”
秋辞掌间打出金光,带着愤怒的力量轰散了面前的虚影,但仅仅只是一瞬,虚影又凝结成了人形。
人形狂笑起来:“当然是给你一个惊喜啊,我知道你肯定对北岳很不满对不对?”
黑影飘悬于他上空。
“你想做什么?”他厉声质问。
“帮你平复之前因北岳而起的愤怒,顺便也帮你看清楚仙盟更多不为人知的虚伪与肮脏。”
黑影在他周围移动着:“接下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这句话,黑影豁然扩散开。
房间魂炁不再,窗外透入的光打在秋辞的脊背,此刻他孤寂的影子投落在地,因为方才的对话僵在了原地。
翌日。
云岚仙宗,乃至仙盟其他门派,收到了来自千机门发来的惊天警信:
东皇钟的封印有破裂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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