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明光堂弟子们都在演武场练剑,明光堂中满室寂静,照时留探头望了一眼,堂中便响起厉从空冷峻的声音。
“过来。”
照时留有种犯事被抓现行的荒唐感,不自觉挺直脊背,转身想逃,却不小心手一推大门,顿时将大堂的门推得更响。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收了手,硬着头皮走进去,寻到昨日罚站的地方,笔直地站在原地。
厉从空抬头扫了他一眼。
“学会告状了。”
照时留垂着头。
好在厉从空今日并不打算为难他。
“花玉楼送你的那把剑还在吗?”
照时留点头。
“你没有在住山不记年寻到适合自己的剑,平日里练剑可以暂时用那把剑。虽然是花里胡哨了一些,但好过用树枝。”
厉从空搁下政务:“少用那副疑惑神情看我,若不是风不晚为你说情,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站在这和我说话?照时留,上一个敢宿醉逃课的弟子被我打了三百鞭,罚泡寒潭一个月。瞧你那点斤两,估计还挨不上就二十鞭就会哭昏过去。”
照时留咬牙切齿,又想起风不晚说的话,规规矩矩地点头,老实抽出鹤纸,呈给厉从空。
厉从空瞧着他反应,一挑眉峰,展臂打开鹤纸。
上面端正地写着:大师尊,弟子知错。
厉从空的视线便从鹤纸上落到照时留脸上,见他难得没有露出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目光凌厉地审视了他一番,才放下鹤纸,站起身。
“花玉楼给你的剑叫什么?”
照时留眨了下眼,抽出鹤纸,左右张望着,想要一支笔写佩剑的名字,厉从空望了案桌上悬挂的一排狼毫笔,负手而立。
“将手伸来。”
照时留犹豫片刻,视死如归,将手腕递过去,摊开掌心。
厉从空注意到他的面色,冷笑一声,也没有直接碰照时留,而是将桌上的那张鹤纸还到照时留掌中,隔着鹤纸听他的心声。
照时留告诉他,花玉楼送自己的剑名为行藏。
厉从空又问了他行藏在哪。
照时留回答:在明光堂偏室,他不常带在身侧。
两人便一道回住处取剑,照时留走在路上还在恍惚,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被厉从空责罚,对方竟然轻描淡写揭过了他宿醉错过早课一事,也不知道风不晚怎么和厉从空说的。
只是分开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想风不晚。
照时留从房中取了剑,厉从空就负手站在院中:“昨日见你跟着你的小师弟们学了挥剑,挥来看看。”
好吧,是不凶他了,就是偶尔阴阳怪气的。
照时留拔出行藏,双手握住剑柄,逐渐专注,开始认真挥剑。
厉从空只看了他挥出三剑,便出声制止,他走到照时留身前,朝他伸手:“将行藏给我。”
厉从空会给弟子舞剑。
照时留一惊,连忙将行藏交给他,说来古怪,那把闪烁着光芒的行藏握在厉从空掌中时,瞬息之间,剑光肃肃,剑刃间如同笼罩着一股不详之气。
厉从空单手执剑,侧过身,挥剑,简单的动作却将院中花草尽数削断,照时留瞪大双目,瞳孔一缩,迎上厉从空面不改色的脸庞。
“还记得我之前如何教你的,若你是卵石,就该不顾一切,去撞击高山。照时留,我要你挥剑时,也拿出鱼死网破的劲来,你的每一剑,都要拼尽全身气力。”
厉从空走到他身侧,把行藏塞回照时留掌中,单手按住他的肩,照时留忙不迭去握剑柄。
“你执剑姿势有问题,将手摊开。”
照时留莫名其妙就按照他说的做了,将双手摊开,行藏夹在双臂臂腕中。
厉从空的两指落到他的虎口处:“虎口顶着剑格,拇指与食指发力。其余三指和手腕放松。”
他捏着行藏的剑刃,抽走长剑,把剑柄那端从照时留的右手虎口处塞进去,命令他重新握住剑柄,才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腕,确认照时留手腕放松。
“左手也握上去。”
照时留照做,只是他衣袖过长,厉从空是箭袖,还没多说,照时留已经抖了抖手腕,将衣袖往后落,露出两截光洁的手腕,以及腕上的铃铛与戒圈。
厉从空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或许是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朝着我挥剑。”
照时留退了一步,只能照做,起初他很难掌握力道,剑锋便擦着厉从空的面颊落下去,厉从空不动如山,剑气甚至没有撩动他的长发。
“继续。”
照时留双脚分立,将所有力气集中到掌中,自上而下,似乎是朝着厉从空头上砍去!
呼啸一声,剑锋仍旧是在相同的距离擦着厉从空的鼻梁下去,他垂眸,观察着照时留。
又是十次挥剑。
始终等不到厉从空说停止。
照时留紧紧地握着剑,视线凝聚在剑锋上,在第三十一次重重地挥剑后,终于听见厉从空开口。
“照时留,若你握剑没力气,不如握其他的东西。”
照时留诧异抬头,目光迎上厉从空那双晦暗不明的瞳孔,心中古怪,视线下落时,他瞧见自己双手交握着行藏,虎口泛红,联系到厉从空说的话,照时留猛地察觉到,厉从空竟然……
他心中恼怒与羞愧交织,耳根通红,胸腔中饱涨着怒意,他又想到自己在寒潭时被对方在舌苔上刺青,他无法反抗、无法拒绝,就算咬厉从空对方半分眼神也没分给他。
他拼尽全力,当自己咬完厉从空就会被杀死,他当自己是野狼,是疯癫的行刺者,是朝着高崖狂力撞去的石头。
怒意与恨意似乎只在一念之间界线便变得模糊不清。
照时留朝他劈出那一剑。
厉从空两指衔住剑锋,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下压力朝着剑身上传来,他正想夸一句有进步,却意外瞧见照时留看他的目光。
他握着剑,目光冰冷,眼尾晕着红。
在某一息间,他与另一双眼眸重叠起来。
厉从空盯着他半晌:“你恨我?”
恨大约是算不上的,但照时留肯定是讨厌厉从空的。尤其是他接连被对方轻薄,照时留总归不喜欢他。
没想到厉从空却不在意:“恨也不错,你就当自己恨我,每一剑都要杀死我,朝我挥剑,直到杀死我。”
照时留想着,他疯了。
从没有人敢这么练剑,但是厉从空敢,这源自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源自他对照时留现在实力的了若指掌,所以从容不迫。
照时留握剑的手却捏得更紧。
平静而疯狂地想,他迟早要撕烂厉从空这份从容。
花玉楼大吃一惊:你居然会调戏人?
风不晚淡定:我猜厉从空和你想的不是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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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看云即是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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