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切磋冲动

不得不说,方濯回来后的这段时间,过得相当充实。

此前忧心的通通没有发生,没人因为他身份的陡变而对他另眼相待,也没人会因为他身体里所谓的一半“魔族血统”而从此切断与他的联系,方濯担心他会因此而遭受非议,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最被关心的就是他的身体。他有魔族血统也好,或是突变的“邰溯第二”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再纠结,只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足以让人纷纷松口气。

方濯很感动,十分感动。有人向着他,有人开导他,还有人爱他,所有在柳府时曾出现的关于身份上的错失感都悄然消退,每当这种感觉再度涌上时,振鹭山沉默的一切都会告诉他,家在支持他,始终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他为此受到了相当鼓舞。那种难得的世事上的单纯为他展示了一条真理:人出身于何处不重要,做了什么事才重要。魏涯山说的是对的。无论他是谁,有着这把剑,有着一身功力,就要做他该做的事。这与他是魔族,还是观微门下的弟子没有任何关系。若他有此心,便永无入魔之忧。

而这些话凌香绵这个大前辈也跟他说过类似的。平心而论,他是真的前辈,他是叶云盏的师尊,甚至是魏涯山的师叔。在他们那一辈里颇有威望,而在整个修真界提到‘复道剑’,也是堪称大名鼎鼎。

人的本质是慕强的。方濯更不例外,他若不慕强,便不会每天都去找解淮挨揍,还总琢磨着和叶云盏比划两场。自然也不会那样高兴能认识林樊,或是在犄角旮旯里都得找机会和人家切磋一招。而“复道剑”一剑守长天关的故事在小辈里传得最为疯狂火热,如今一见,竟然是自己亲师叔,喜上眉梢,自然缠着他不放。

凌香绵的剑法和他的审美一样高超。他毕竟还是闲云野鹤人物,一个地方不可能关他太久,在振鹭山也只差不多住了半月,只是尚有不少人不知道他是谁,只当他是来了山上的客卿,他也不多解释。

每日笑嘻嘻地只在山里闲逛,说说这个,挑挑那个,这吊儿郎当的性子当真是师徒一脉相承。他对方濯非常感兴趣,甚至在第二日酒醒之后,便提着酒葫芦兴冲冲地赶往了观微门,好巧不巧正撞上午睡起来的柳轻绮,啪地一下撞开门,就看见师侄抱着被子窝在床脚,旁边坐个方濯,两人靠得很近,不知道在干什么。

“嗨,方濯!”

凌香绵放荡不羁惯了,进门从不敲门。方濯不知为何似乎非常慌张,赶忙站起,迎面而来,挡着他往外推。

凌香绵惊异看他:“你——”

“师公,师公,”方濯赔笑道,“来找我的是吧?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我师尊伤还没好全,觉多,让他再多睡会儿,咱们不碍着他睡觉。”

凌香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性情大方和善,没什么架子,方濯两句给他糊弄过去,他也就不追究了,正仰着头,冲柳轻绮喊了一句:“好好睡觉哈,你徒弟我先借走了!”

柳轻绮只来得及道:“师叔——”便见得眼前一花,他那宝贝大徒弟被凌香绵一只手搭上肩膀,土匪绑人似的夹着拉出去数尺远,方濯看着还想反抗些许,可惜事与愿违,连个头都没来得及回,便被拽离了观微门。

方濯对他好奇,本便有找他的念头,只是想着他喝成那样估计还没醒,方才暂且搁置。如今这不速之客健步如飞,神气盎然,一看就是彻底没事了,方濯却还是有点神奇,一面随着他不知往哪儿走,一面说道:

“师公,您的身子……”

凌香绵哈哈笑道:“得了,就那么点小酒,随便一醉便完了,可耽误不得这大好河山。”他一转头道,“对了,你今年多大?”

方濯思忖片刻:“二十二。”

凌香绵笑了:“这还用得着想?”

“平常也不提么,”方濯摸摸鼻子,“我也没个正经生辰,到了正月,随便找个日子便算过了。只知道一年一年长大,可到底多久,倒没细算过。”

凌香绵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你只比云盏小两岁。这样的年龄,喊他师叔,不太乐意吧。”

方濯笑道:“我和师叔年纪相差不大,平素就如兄弟般。不过该喊还是得喊,礼节不能丢。”

他说得义正辞严,其实心底远不是这么想。礼节的确不能丢,可是叶云盏对他也没过什么礼节,所谓“师叔”之名,也就是他用以压榨、引诱其他人的工具,实际意义倒真不大。

方濯才不甘于被他所用,所以一直以大名称呼。不过在真正的前辈面前,装还是得装一下的。可怜叶云盏敢在魏涯山面前踹他,他却不能当着魏涯山的面踹回去,实在亏得要死,令人唏嘘。

凌香绵道:“是,云盏年纪小,当时是接了我的烂摊子,不过我看他现在干得不错。”他一挑眉毛:“什么都没干便不会出什么差错,我看这是跟你师尊学的吧。”

一听到他提柳轻绮,还貌似是想兴师问罪,方濯笑容便挂不住了,有点忐忑:“我师尊他——”

“没事,你别多想,”凌香绵一挥手,“我就是说说。云盏这臭小子小的时候就不安生,我就没奢求过他长大后能稳重到哪里去。他什么也不干,那就是最大的平安。不过你师尊倒是让我有点奇怪,我记得大战前他好像还是挺积极的,虽然不能说万事都冲在前吧,但至少也没现在这样。他是怎么了?”

凌香绵好就好在这里,他性情直率,为人诚挚,很少绕弯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却又不至于太冒犯。方濯解人神色熟稔,只要不是灯谜,其他言外之意也不在话下,但到底还是喜欢这种直截了当不用人去切分、多想的,听到什么就是什么,爽得很。

但他也因此感到奇异:“我师叔们都说他以前就这样。”

“他以前——噢,”凌香绵说,“我们也不是很熟。那时候我也不常在振鹭山,我也不知道他小时候到底啥样。算了。”

方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不过凌香绵反应非常机敏,猛一下就扼住了他接下来的言语。他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把方濯引到东山门。转头一看,一个叶云盏站那儿,抱着把不知道哪来的剑,笑眯眯地瞧着他。

方濯下意识后退一步。叶云盏爱笑,但基本上他笑的时候就没有好事儿,一天到晚一肚子坏水,不如看他板着脸。此时剑在掌心转了一圈,又稳稳地抓住,眉宇一扬,意图便非常明显。

“方少侠,之前说好的帮我试阵,还算数吗?”

方濯脑袋一嗡,掉头就要跑。凌香绵却一伸手扣住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拉回来,笑道:

“哎哟,哎哟,吓着你了是不是?放心吧!这回有老子在这儿,这小兔崽子不敢造次。不会出事的。”

方濯叫道:“但——”

“但”了两声,嘴巴嗫嚅两下,没说出来。叶云盏笑得太肆意,一看就是不是块好饼。方濯满眼只倒映着他的身影,心脏砰砰如鼓,几乎要顺着喉咙跳出去——这件事他当然记得,若不是叶云盏心血来潮搞了个什么阵,他也不至于一人对战德音门十几人,若说他在明光派突然生变,绝对与当日的“乐阵”脱不开干系。

他后退两步,但后路早被叶云盏堵住。当即肩上又搭上一只手,叶云盏那张大脸嘻嘻哈哈地凑上前来,两眼放光,笑容几乎隐不住。

“方少侠,都答应我了!”

“不可能,”方濯即刻道,“走你一个阵,直接叫我变了个人,还想接着用我?做梦吧!”

“那咱们谁也不知道少侠你竟然还有这一层秘密,”叶云盏说到这,也像是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但紧接着还是被厚脸皮所占据,“这回放心,前两阵我就算你过了,只不过现在你今非昔比,我实在好奇,你且就帮个忙,圆师叔这个梦,求你了!”

“你能有什么梦?”

方濯谨慎看他。他的心绝对没有半分动摇,但这话听起来却像是思忖。叶云盏当即面上一喜,揽着他的手一用力,差点把方濯一只肩膀给卸下来:

“我这辈子还没和灵魔混血打过呢!”他欢欢喜喜地叫嚷道,“你必须、必须得跟我切磋一场。有我师尊在旁边看着,你还不放心?哎,你会用你的魔息吗?”

“……”方濯瞪了他一眼,有点无奈。叶云盏虽然说话办事不着调,但好在一颗心是赤诚,如今盯着他看,神色已有讨好意。他又怎不知他这个师叔对于武学的痴迷?那不同的兵器都能放一屋子,且样样精通,这除了天赋异禀,也得有兴趣在其中起作用。

而他也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叶云盏与魔族打过,与修真界的弟子打过,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与魔息缠斗,一个和灵息硬碰硬。但两方的不同,自有迥然打法,他在武学方面有一套自己的认知,而这样的临场应变能力,是很难在一人身上得以应验的。

而巧也不巧的是,现在这人来了。

凌香绵道:“他在路上还跟我嘀咕天天闷在山里没事做,想直接打上白华门找点乐子,你便突然回来,这也是不巧。掌门和他说了你的情况后,这小子便兴奋了一晚上。今早上我人还没醒全就喊我过来骗你,要不是我又睡了一觉,现在估计你腿就断了。”

方濯前面听得还算冷静,一到后面,便猛地一转头,也不管礼节与否,震惊地看着凌香绵。这师徒俩一个赛一个地坏,事实证明坏水估计也是一脉相承流下来的——方濯这才看清叶云盏手里的剑是什么,如此眼熟,这不就是伐檀吗!

他惊道:“你、你——”

手上一重,伐檀啪地一声落到怀中,幸而有他反应迅捷一把抓住。拿到手里,才发现伐檀被换了个剑鞘,花里胡哨的一点也不好看,缩在他的怀里嗡嗡叫,好像有点委屈。

方濯拇指推开剑鞘,草率地在剑身上摸了两把,正低头思索应该如何办时,却突然感觉面前飞过一丝剑气,直觉比本人更先做出反应,剑锋在目光还没抬起前便已横上,铛的一声,虎口微微发麻,极度的冲击力撞得他后退两步,抬眼一看,叶云盏手执一柄长剑,衣袂纷飞,在午后的阳光下像一朵生了棱角的云,猛地向他劈来。

先写这些吧,今天看了太多的马克思,磨磨蹭蹭的有点写不下去了,整理一下思路,下一章尽量写多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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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切磋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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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蜿蜒晚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