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御尘音从昏迷中醒来，身上不着寸缕，冬日的寒风从窗缝中吹进来，遍体冰凉。
体内还残存着鹿血酒的余力，以及默渊的污秽。
御尘音随手扯过一旁破裂的衣衫穿上，右手小指和下唇伤口的血已经凝结，除了这两处之外，身上还有满目狰狞的青紫痕迹，以及已经结痂的伤口。
铁盆里还剩下半盆的清水，御尘音撑着脚步走到盆边，拧了一把白巾，从头到脚擦了一遍。
重新穿好衣衫后，御尘音微微抬起眼眸，瞥到窗外的天光愈渐晦暗，乌云掩日，邪气甚重。
-
遮天蔽日的黑云弥漫天际，一抹血光直冲乱道峰而来。
照理说，魔界与人界的连接渠道被道门封闭，魔物想要堂而皇之进入人界，除非破坏天柱，打破结界才行。
而此刻，黑云里的魔物大摇大摆地进入乱道峰，无非是与默渊结下血契，可皆由默渊的血脉，进入人界。
来者从黑雾中缓缓现身，身姿伟岸粗犷，玄铁战甲披肩，皮肤粗糙黝黑，看着就是武将模样。
此人正是幽冥魔界赫赫有名的战将金猊。
金猊慢悠悠从云中落下，脚步踩在早已准备好的云毯上。乱道峰早已恭候许久的众人，纷纷跪地行礼，有些胆大的人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
这位金猊，额前竟然有一个形似蝙蝠的红色印纹。
传闻上古幽冥魔界极其看重血脉和能力，纯种魔族的额前都会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血冥印，大小如一颗痣。血脉愈纯，种族愈强，延续愈久，额上的红印才愈显眼、愈浓烈，形状也愈震慑。
像金猊这种高阶魔族，额前就是非常耀眼的蝙蝠印，一直从眉间延伸到发际。
听闻幽冥魔界之主，那位威慑三界、连天尊都要礼让三分的魔神，额上是九天苍龙印，赤艳、凶残。
那偷窥之人心里不禁暗暗想，能用龙纹，这魔神是厉害到何种程度啊。
想至此处，他竟有些发憷。
在众人的迎接下，金猊趾高气昂地往前走。琅华大殿门口，默渊身着一袭墨黑羽氅，正站在台阶上，等候贵客。
“金将军亲自前来，本座有失远迎。”
金猊瞥了一眼默渊，自顾自走进殿内：“若不是奉少相之命，本将军也懒得走着一遭，闻你们这人间的臭气。”
话音落地，金猊落座于大殿内左边第一个位置，拿起桌上的茶盏，旁若无人的喝起茶，一边喝还一边嫌弃。
默渊没接话茬，负手而行，走到大殿主座坐下，脸上仍是客气的笑：“少相有何吩咐？”
“少相说，计划耽搁许久，不能再延误，要摄天尊赶紧想办法破毁天柱。”金猊放下手中茶盏，捏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边嚼边说，“不是本将军说，摄天尊答应为我魔族毁去结界，至今已有大半年吧，怎么一根天柱都没塌啊。”
面对金猊的讥讽和不屑，大殿主座上的人没有丝毫恼火。默渊面上不动声色，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仍是冷静客气：“本座自然没忘，只是金将军也知道，人间尚有负隅抵抗之辈在维系天柱，一时半刻还无法得手，本座还需金将军助力。只要血契还在，本座和魔族永远是同一阵营。”
听到这番客套话，金猊冷哼一声。拍了拍手里的糕点残渣后，抬起右掌，一股黑雾在掌心中汇聚，而后消散，只留下一个赤红的琉璃盏。
“这是少相要本将军带过来的，少相说可以助摄天尊一臂之力破毁天柱。”
话音甫落，琉璃盏直直飞向主座。默渊拂袖，眼前之物稳稳落在案桌上。双眸微垂，打量着桌上魔气浓厚的琉璃盏，沉声问道：“此物有何用处？”
“这可是少相的宝贝，少相说，摄天尊每逢玄日玄时，将自己的血滴进这琉璃盏中，再催动血契，到时候破天柱大有用处。”
默渊眯了眯双眸，半信半疑道：“果真？”
金猊不屑：“摄天尊在质疑少相？”
默渊笑笑：“不敢。”
说罢微一拂袖，将琉璃盏收入囊中。
“只是每每都是金将军代为传话，本座倒很想与少相一见。”
金猊得意地笑了一声：“少相日理万机，只怕不得空。不过摄天尊若是真能为我魔族破了结界，到时候少相自会与你相见。”
场面话你来我往，互不想让。
默渊手里捏着茶盏，双眸盯着座下的金猊。
说来也奇怪，当初他与魔族结契时，见到的是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看不到容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隐隐能看到柔和修挺的侧脸。
在那之后，与他联络的就一直是金猊。
那位少相，却迟迟未曾得见。
听说幽冥魔界至今一直是这位少相在处理，那魔神呢？传闻幽冥魔界之主，威力无匹，六界之内，无不闻之失色。就连九天之上的天尊，当初与之大战三百年，也未曾占据上风。
那为何如今魔界是少相在管事？
默渊瞥了一眼金猊，试探地问道：“本座听闻幽冥魔界之主修为深厚，无人能挡。本座倒是更想与这位魔神一见，不知金将军能否引见？”
“摄天尊想见魔神？”金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不可思议，甚至写着痴心妄想，“想见我们主君的人太多了，摄天尊还是先完成约定的任务再说吧。”
默渊轻笑一声，翻过这个话题，“这是自然，金将军远道而来，本座已备下宴席为金将军接风洗尘，请。”
-
宴会上，歌舞升平。眼前身姿曼妙的舞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默渊熟知这位金猊好吃、好色、好杀戮，寻了一群美人相陪。
座上的金猊左拥右抱，喝血酒吃人肉，放声大笑，妥妥粗莽匹夫之态。默渊坐在大殿上方，举着酒盏一饮而尽，眼神始终落在金猊身上，平静的眸色下藏着一股微不可察的鄙夷。
本是一派奢靡气氛，突然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是瓷器破碎声。默渊侧目看过去，金猊身旁原本好好弹琴的女子，被摔过去的酒壶砸得头破血流。金猊似乎还不解气，猛然抬掌运气，那女子登时被摔在墙上口吐鲜血。
金猊指着奄奄一息的人怒斥道：“人间的臭虫，给本将军弹琴还不乐意了？弹的什么玩意，故意弹断琴弦咒本将军，本将军送你上路。”
话音落，金猊再欲抬掌运气，默渊制止道：“住手。金将军何必为蝼蚁置气，想要听琴，本座这里多的是琴师，金将军想怎么听都行。来人，把人带下去乱棍打死，免得再扫金将军的兴。”
殿外的侍从领命后，将弹琴的女子拖下去，金猊这才没了话说。而后进来一排琴师，恭恭敬敬地朝默渊和金猊行礼后，坐在木桌前，弹起古琴。
似乎心里的气还没消散，金猊对这些琴师都不满意，每一个都在挑刺，满嘴的讽刺和叱骂。默渊一挥手，下去一个再来一个。接连换了十几个，殿里的琴师都换完了，再无人坐在琴桌前。
金猊见状，不悦道：“本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摄天尊就是这样待客的？也罢，既然摄天尊不欢迎，本将军现在就回去告诉少相，摄天尊已经没有这个心思了，我魔族还是另寻他人。”
“且慢，”默渊端坐大殿上方，“金将军言重了，既然这些琴师都不能让将军满意，本座再挑一人，将军必会满意。”
金猊半信半疑地看向默渊，脸上写着不满。
默渊垂眸瞥向一旁，张福见势赶紧凑过来等候吩咐。只听到默渊附耳沉声道：“带他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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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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