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因为我么。
纪烬揉了揉眉心,知道现在说什么大约都没有意义,只能:“那现下便只能等了吗。”
“嗯。”曹呈道。
“好了好了。”芙姬扭着腰来,“既然如此,那便先休息吧,明日早些时候再去宫中打听,只要知道人没事就好。”
“宽心吧,官家向来对岑大人不错。”芙姬对纪烬道说。
“嗯。”陈秫率先站起来,“那大家,睡觉?先睡觉吧,既然知道他没事了。”
只有如此了,这夜,众人就这么散了。
今日发生之事,尽是让他不知所措,躺下也睡不安稳。他睡前想,明日还是要去劝劝师姐他们,这不是可行的法子。
今日劳顿,纪烬想了一会就睡得云里雾里了,然而天不遂他愿,他根本睡不到明早。
夜里,纪烬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从床上猛然坐起来,第一想到的便是,是师尊回来了?
然而陈秫粗旷的声音让他破了幻想:“雪珄!雪珄!醒醒!”
“哥。”纪烬揉揉眼,“发生何事?”
“官家召岑大人进宫,以投敌叛国罪名下令关押。”陈秫道,“今夜交予皇城司,正对他用以重刑。”
纪烬骤然清醒,立刻下床道:“什么?他此刻身在何处?!”
“已经出来了。”曹呈出现在陈秫的后侧,“子时三刻,已经从皇城司送出,正通知我们去接人。”
“那事不宜迟。”纪烬道,“我们还等什么……”
“我怕有诈。”曹呈阻止道,“官家今日招扶世进宫便很是诡异,我们若是贸然……”
“人都出来了!”纪烬不等他说完,已经快步跑出了门。
“雪珄!雪!……哎。”陈秫转头对曹呈道,“他说的对啊,人都出来了,干什么不去。”
曹呈摇摇头,无奈跟上,还不忘道:“我也没说不去……”
纪烬已经一头扎入夜色,深夜浓雾不散,呼吸之余胸口尽是潮湿寒气。纪烬去马棚牵了马来,他跨步上马,马蹄踏碎夜色,疾疾向着皇宫的方向。
灯火稀零,无问方向。
他的马跑到一半,他便发现周遭散步着金色的散碎仙灵,纪烬不知这仙灵来于何处,往苍穹抬目,看着那无根仙灵纷纷扬扬,那头散发着盈盈蓝光。
纪烬想,那是岑虞弦那日借占星之由,留下的结界。
岑虞弦许江山重诺,哪怕大宋如飘摇轻舟正经历风雨,他从长河这头回望,他依然在寻着出路。
想到此处,纪烬竟觉胃里一热,横生出异感和细密的疼痛。
马踏长路,绝尘而去,他甩身后十里街,空余马蹄响。
夜色泛着盈蓝,皇城在前,却黑如深渊。
远远,纪烬看见一团光晕,那光出现得突兀,但还是柔和。近看,纪烬才发现那是一只奔跑的白鹿。
是岑虞弦的那只三眼白鹿!
它停到了纪烬面前,四肢下跪,让纪烬上来,一只鹿竟有些恭敬和神性。纪烬马上下了马,二话不说便翻身上了它背。
鹿轻盈如无物,带着他跃上高空。
纪烬其实没有骑过这只鹿,但他经常牵。这次坐上,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同。白鹿奔跑的速度比马快,比马轻,还不颠屁股,像坐香车一般舒适。
难怪岑虞弦之前坐在上面还能拢者袖子闭目养神,一副轻松的模样,原来本身就是……如此轻松的。
白鹿驮他到了皇城门的一侧,纪烬未曾来过此处,陌生之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半个人影。白鹿把他放下,纪烬刚跨步下来,前脚落地,后脚大门便轰然大开了。
纪烬看见了一个身影。
岑虞弦往日走路身板就直,此刻的黑影一眼便能认出。
“师尊……”纪烬轻唤出声,已经上前了半步。
岑虞弦看见他的瞬间,终于浑身被抽尽了力气似的,单手扶过纪烬的肩膀,整个人瘫软下来。
“师尊!”纪烬见状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整人顺势拦腰抱起。
岑虞弦呼吸沉重,额头靠着他的颈脖,身体烫如熟水,贴着衣衫都觉得烫。
抱起才见,岑虞弦双脚赤着,不知光脚走了多远,在稀薄微光下都泛出淡红。
几道血口,真是刻在他心口。
纪烬看他穿得也单薄,只能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捂住他的脚紧紧包住。
从他肩胛露出的大片雪白皮肤,纪烬全然看在眼里,他手不敢触,只能用衣服裹紧岑虞弦。
“不疼。”岑虞弦倒是先出声安慰。
纪烬没有回答他,他紧张心悸,怕自己心跳扰乱心神,更怕岑虞弦贴着他的脖子,感觉他起伏的胸口。纪烬收紧了手臂,让岑虞弦在三九寒冬里不至于受冻,岑虞弦又灼得他烫。
他抱着岑虞弦上了鹿,岑虞弦坐在他怀里,纪烬就发现了他平日宽袍大摆下的瘦,摸得纪烬都忍不住去确认是不是岑虞弦的脸。
“冷吗。”他最终问。
岑虞弦喊了不疼,但他声音又虚弱,每说一句话都在抽气,看起来不是一般疼。此刻他蜷得紧些,裹在他怀中,在他的衣服里探个脑袋闭目:“冷。”
“我把鹿放出去,本就是想让它去寻你。”岑虞弦道,“我的靴被扔了,我怕我,我怕我……走不出一里地腿都冻没了。”
纪烬道:“大家都知道了,都赶着来了。”
“是么。”岑虞弦垂目靠在他怀中,声如游丝,“中午还道给你赔不是,还让陈老二去买果子点心,结果前脚出门后脚就被带走了。”
“赔什么不是。”纪烬扶着他肩膀,不太自在看向远处,“师尊处事有自己的方式,好坏我都该遵从,我就是有点不爽罢了,你不要给我赔不是。”
“你这话还在怪我?”岑虞弦回头看他。
他眼珠如琉璃,回头的模样还有些风情,那般看着纪烬,纪烬那胸口又隔衣搔痒。
他想,岑虞弦的喉头构造是不是同他不同,为何能发出这种如甜桃般的男音。
“……”纪烬受不住他这样问话,探头看着几时能到,“不敢……已经不气了……”
白鹿落地,前方不远灯火晃晃,伴随着脚步声:“来了!”
“扶世。”“岑大人!”
几个人走来,围着那白鹿站了一圈,把他俩给圈了起来。
纪烬想把岑虞弦带下来,一想他足上无靴,寒冬腊月赤足走路也太受罪,但这么抱着多少有些……怪。
岑虞弦不知此刻徒弟心里的弯弯绕绕,他从鹿上下来,挨着纪烬,环视四周道:“那么多人。”
纪烬见他双脚落地,想也不想,便一手把他拉住,道:“你的脚。”
“……嘶。”岑虞弦也被冻得一哆嗦,“冷。”
“……我背你吧。”纪烬蹲了下来。
陈秫大声骂骂咧咧道:“怎么靴也给你丢了?!”
“谁抓的你?”曹呈也上前追问。
岑虞弦也不回话,可能脚真的疼得站不动,赶紧俯身就趴在纪烬背上,呼吸都在他的颈脖,连声音入耳都如此之近:“……哎。”
纪烬耳朵瞬间烧红,他生怕岑虞弦发现,又觉得他离如此近,怎生不会发现。
“雪珄?雪珄?”
“嗯?”纪烬回了神,道,“……我在。”
“先带他回去。”曹呈道,“这样要受凉,他还赤脚走着。”
纪烬应了一声,心想已经受凉了,岑虞弦如今跟个火炉一样,又冻得发颤。此处离通天司不远,但曹呈提议先带他去别处。
“不知事情是不是了结,会不会还有人找麻烦去,还是静养为好。”曹呈道,“去我城东的宅邸?”
“都知道曹公子也是通天司的人,到处是眼线,这能静养什么呀。”芙姬在一旁道。
“不用。”岑虞弦声音清浅道,“……我去‘界’吧。”
他把脸无意贴到了纪烬露在外侧的后颈,闭眼道:“我就想睡一觉。”
“我带你去。”纪烬马上道。
岑虞弦蹭蹭他的脖子表示接受。
“那你带他去?”曹呈问。
“好好照顾他,里面有没有药?他好像受风寒了,我去拿些。”芙姬也道。
“有药。”纪烬点头,“我先带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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