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约莫有六七日的,岑虞弦来回往返于两处,也更深入了解了一些十八封阳之事。
但也仅限于,知道他们一些零散的地点罢了。
转眼到了自己交了一百两银子被引荐去见掌门的日子。
岑虞弦去的时候倒也没有期待什么,譬如他一直觉得虽然如今这邪教风生水起,他的掌门应还是个江湖骗子,或者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就是尚未成气候。
那日,入夜时候,岑虞弦准时赴约。地点倒也让他颇为受用。
城内不错的酒楼,晚间热闹非凡,今夜被包了场。刚一脚踏入,酒香菜香就扑鼻而来。
桌上,菜式丰盛,还有不少山间野味,炙烤到喷香的野雉和兔肉,岑虞弦好像很久都没享用这些了,自从上一次回来之后,他好像开始喜欢起素食清淡的味道来。
但这桌钱是自己出的!
要狠狠享用!
等了一会,人已经陆续上桌,岑虞弦坐着磕瓜子,时不时还闻闻酒,正想着一桌珍馐怎么就配这种劣质酒水时,有人进来了。
他掀起眼皮,猝不及防看见了金修那张脸。
但不是如今的金修,他的脸更英俊成熟,颇为帅气。
金修还没看见他,只是被人引着入座,周遭人都站起迎接,岑虞弦还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该隐藏一下自己的面貌时,金修视线扫视,到他的脸上僵住了。
岑虞弦看着他,他看着岑虞弦,周遭人毫无察觉,正在大声恭迎十八封阳掌门大驾光临。
只有他们二人觉得气氛尴尬。
于是岑虞弦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一把拍在桌上,手掌震得响,金修脸色青白一阵,好像方才方才的气焰全歇,甚至还往后缩瑟了一下。
“你他娘的。”岑虞弦双腿一并跳上桌,丁零当啷砸了一众碗筷瓷酒壶,喊道,“把我一百两白银还给我!!!”
“!!!”金修吓得转头就跑,被岑虞弦一把抓住。他们俩都默契地没有使用仙法,岑虞弦一把拎住他耳朵,把他整个人转了个个儿。
“疼疼!!松手!……”
“你反了你了。”岑虞弦瞪眼道。
“……”金修脸色苍白,许是在本能反应过后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脸色阴沉假模假样道,“你是何人……快松开本座……”
“你再装?!”岑虞弦骂道,“你再装把你十三岁还在尿炕尿我徒弟身上的事写出来挂城头上!让所有人看看!”
“噗。”
也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
“已经说出来了呢。”
另一个人小声道。
“……”
金修撇过脸,脸色通红:“你松开我……”
“叫我什么?什么你啊我啊的!”岑虞弦拔高声音道。
“师、师叔,松开我……咳。”金修说。
“……这才对。”岑虞弦满意了,松开他,瞪眼道,“兔崽子,一百两记得还我!”
“谁收你一百两了……”金修拍着身上尘,不情不愿道,“你这样让我如何收弟子……”
“滚出来,我有话问你。”岑虞弦道。
金修默默跟着他后面出去,有些像被家长教育训诫的孩子。两人走到楼外,楼边有一条长河,对岸市集燃灯,此时颇为热闹。
“师叔。”金修喊了他一声,“你何故在此。”
“我还要问你呢。”岑虞弦打量他,“看这情形,你应也不是这‘界’中之人吧?”
“什么?”金修愣了一下。
猜错了吗。
岑虞弦想到这里应是自己第二次轮回的时间之内,十八封阳也是他第二次轮回出现的门派,那么……
“你现在只有躯体吧。”岑虞弦说。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金修,他显然对面前的岑虞弦有了更多的认识。
金修道:“你还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多,不知道的更多。”岑虞弦说,“我不明白很多,有很多话想问你,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定的是,为何这个时辰内会有两个你。”
“因为法器影响?”岑虞弦说,“还是有别的原因?”
“师叔,你问得太多了。”金修说,“我自然也有满肚子话想问,但我没有理由尽数告知于你,毕竟我还不知道你算敌算友。”
“好笑。”岑虞弦眉间图腾闪烁,“你莫非想置云岫于死地?还是另有企图?纪烬呢?他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兄弟,你……”
“我未曾想过害他半分。”
金修叹了口气,淡淡道:“好吧,这些我可以告诉你。我非十八封阳真正的掌门,我知道,雪珄和掌门都救我一命,让我躯体重获新生的是雪珄和其他人,把我带回时辰最初的,却是十八封阳的掌门,所以这二人,我是绝不会有半分加害之心。我的身体特殊,既无心跳也无呼吸,只有干柴的如木身体。”
他举起手,看着自己掌心:“我掌纹短,是天定的短命。但有人帮我满着苍天,苟活下来……我现在,也算是个被延续生命的人……”
“我比任何常人都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和命,要守住这幅躯体,我会付出比常人更多的代价。”
金修的眼神微暗:“所以师叔不会阻止我的,对吗?我知道师叔的很多事,你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些了,和我一样……况且我的师兄弟们喜欢我,师叔没有理由阻止我,让我再回黑暗长梦里煎熬。”
“那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逆天而行!”岑虞弦道。
“你何尝不是!逆天而行!”金修打断他大喊,“如果现在死的不是我,是纪烬呢?你会如何?你会在这时辰之中,再重来一次吗?!”
岑虞弦咬紧牙关,心道不用假设,我已经重来一次了。
“师叔必然会。”金修笃定道。
金修手中捏紧又松开:“维持身体的力量不是源源不断的,我需要法器之力,助我和千万于我一样的人,永远长生。”
“金修……”岑虞弦道,“如果每个人都如此,地府的生死簿就乱套了!人间也乱套了!”
“……”金修闭上眼,道,“实际上,又与我何干呢。”
岑虞弦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已是经历一次法器被毁,重新返回最初的金修。”
“真正在你背后的这个掌门,才是关键吧。”
反正说什么他也只会执迷不悟,不如什么都不说。
“一次?”金修喃喃反问了一句,露出了凄苦的笑意,“执念和愤恨,又怎么会只有一次呢。”
他承认了自己是重来的金修,但对掌门,他只字未提。
岑虞弦盯着对岸摇晃的灯影,视线却如何对不上满是灯光重影,他忽然想到,或许某种意义上,金修和他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执念颇深,深入骨髓,一抽就皮肉分离了。
金修双手拍栏,起身道:“那就如此吧,今后的路,我们该如何走便如何走,谁也别手软。”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了。
岑虞弦始终望着对岸,感觉身旁人要走,侧头道:“金修,等一下。”
“你说你‘不止一次’,找到出来的方法了吗?”他道。
金修停了步,回头望他,眼神里全是“你说呢。”
“你找不到方法,或许本就毫无方法。既然大家都是无头苍蝇,这一次,合作如何?”
岑虞弦说完,金修目光迅速收紧,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合作。”
他轻声重复:“为何是我。”
“毕竟大家都没干过,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岑虞弦勾嘴笑笑,“大不了,再重来一次嘛。”
“如何合作?”
金修几乎立刻转身,又向他走来。
……
和金修聊不了几句,还有酒楼里的其他人。他现在还是十八封阳的掌门,他还有他的事情。
岑虞弦其实也不知道,金修说的哪句真哪句假,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同他合作。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相信。
于是也就在重逢的这夜,他把在此天地之中还有第二个自己的事同金修说了,另一个自己,还正在汴京做事,保护法器。
他也说了他担心的地方:
“你我矛盾之处在于,你要毁灭法器,我要留下法器。留下法器会陷入轮回,毁灭法器会让历史继续流转。”
岑虞弦道:“但我想给你找其他的办法,总有其他办法可以获得法力,而不是依赖法器。”
“毕竟你也是我的师侄。”岑虞弦抱起手臂,“纪雪珄从小和你混在一起,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我实在见不得他伤心。”
“若没有呢。”金修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岑虞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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