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费了清羽歌很多力气,喉间不断涌出腥甜的血液,积在她的口中,堵住她的气管,使她说话含糊不清,断断续续。
“怨吗?师尊……”
她挣扎的抓住白易的手,问出一直堵在她心口的问题,尽管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还是想听白易亲口说出来。
“不怨。”
白易回握住清羽歌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声音终不似之前那般沉稳,而是破碎、凄厉。
“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清羽歌释然且无力的笑了一下,同时一行血泪从她的内眼角流下。
“那……你别丢下我……好不好……已经丢下一次了……不要再一次丢下我……好不好?”
她乞求着,她向清容乞求,亦是向自己的命运乞求。
幼儿时被父亲抛弃,幼童时母亲也抛下她去另一个世界,后来是对她极好的二舅舅也走了,再后来是师姐的背叛,那个人背弃了师门,背弃了他们在那年在月光下承诺要为师尊年年折一支红梅诺言。
最后,连她最敬爱的师尊也抛下了她,如同以往一样沉默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她面前,用最残忍的方式,了断了自己。
生离,死别,不断在悲剧在她的生命中上演,她畏惧死亡,畏惧身边人的离开。
“如果你要赎罪,那就带上我一起吧。”
话落,一口黑血从清羽歌的喉咙涌出,在那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连疼痛都没来得及喊出口,抓着白易的手直直地垂下,双目瞳孔涣散,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走,整个人软趴趴地躺在白易怀中。
她就这么去了。
白易茫然无措地看着在自己怀中断了气的清羽歌,久久不能从清羽歌的话里回过神来。
赎罪?为什么要赎罪?她哪来的罪?
就因为她屠了望凤城?可是望凤城的人也沾染清云山的鲜血。
她只不过,只不过是报了仇,只不过是血债血偿而已。
容仪放过清羽歌,她放过容乐,都还了对方一命。
但是这一命,这个漏网之鱼,这个恻隐之心,都让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远处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滚烫热浪奔涌而来,但心中的悲凉大过于躯体被灼烧的痛楚,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想让你带她走的。”
白易低声喃喃道,伸手拂去清羽歌嘴角的污血:“把她带到你的那个世界去,不要再过苦日子了。”
清容道:“她不会跟我走的,你也看到了,她想跟随的一直是你,不是清容,咳咳咳……”
说着清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赶忙用手捂口,忽地感觉喉间一甜,一口血猝不及防吐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手。
白易听到声响缓缓抬头,见此一幕漠然提醒道:“你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了,气结于心只会让自己更短命。”
清容一怔,很快平复下气息,反手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沙哑着声音道:“多谢提醒。”
白易抬头仰望着微微泛白的天空,平静道:“你该回去了。”
清容同样抬头望向天空,问道:“你也要走了吗?不看一眼日出再走吗?”
白易笑了笑道:“不了。”
说罢,白易的手穿过清羽歌的肩膀和膝盖将人打横抱起,起身朝着烈焰燃烧着的火海走去。
清容想要向前制止,与此同时腰间的佩剑在剧烈颤抖,白易的嘴唇轻启,上下一碰,笑靥立刻出鞘,悬浮在半空中围着清容转圈,挡住清容向前的步伐。
剑柄处的双色流苏一晃一晃撒下许多溢出的蓝色灵力,灵力掉落在地上,积攒着相连着很快形成了一道法阵,法阵的图案随意且不明显,根本让人看不出是用来干什么的。
“清容!”清容大喊道。
白易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清容。
清容张了张嘴,挽留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看到了她的决绝,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明白了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
“谢谢你。”清容道。
白易笑了一下,血红色的眸子诡异地盯着清容,开口道:“既然谢我,那你要和我一起赴死吗?”
闻言清容随即变了脸色怔愣在原地。
心魔就这么醒了。
白易用力地摇了摇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发带经不住晃动而松开,头发散落,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疯子。
她转身面向大火迈着步子向前走去,对着内心的另一个人道:“走吧,一起下地狱吧。”
心魔笑嘻嘻地围着白易转圈,忽然靠近她,略带委屈道:“你知道吗?你将带有我的那一缕魂魄放置在另一个你的身体上,我过得有多无聊,多么无趣。”
说着心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哪有跟着你好啊!我都不敢想象你要是把我带在身边,这么多的怨气,我们该会有多强大啊!”
火焰无情的吞噬着白易的身体,她并未理会心魔的喋喋不休,灼烧的疼痛也未曾让她松开抱着清羽歌的手。
人说死前回忆就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
许是死过一次,回忆并未像之前一样浮现在眼前。
她在想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
不必是旷世奇才,不必是皇权富贵,当个寻常人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就好。
或许没有下辈子了也不定,像她这种罪孽深重的人不知道要在地狱受多久的苦才能重新投胎。
没准直接魂飞魄散了呢。
——
容仪醒时看着身边早就凉透的被窝发愣,她不记得身侧的人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了多久,起身下床无意间眼尾瞥到了床头柜上的香炉。
香炉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冲了出来,容仪立刻捂住口鼻,尽管烧的只剩下灰了,味道还是这么浓烈,可见是下了很多的量。
容仪挥手将香炉打翻在地,转身往外走去,准备召集人手找人时,与刚回来的清容撞了个满怀。
清容被撞得踉跄的往后退了脚步,容仪见状赶忙伸手扶住她。
清容稳住身体,问道:“大早上急匆匆去哪?”
容仪皱着眉看着她,抬手碰了碰清容嘴边已经干掉的血迹。
“你去哪了?有没有受伤?”
清容握住容仪的手,笑了笑道:“我没事,只是去处理了一下我自己的事。”
说是没事,但是容仪信不过清容,还是用灵力探了一下清容的脉络,确定没什么事后才放松下来。
容仪道:“叫个大夫来看看,你这样不像没事的样子。”
清容道:“你都探了一遍了,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
容仪平复下心情,伸手准备抱住清容,却被清容一个侧身给躲开了。
“我身上都是尘土脏得很,先别碰我,等一会儿沐浴过后再抱。”
“我何时嫌弃过你?”
清容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附和道:“确实没有。”
容仪见其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有些意外道:“你都记起来了?”
清容点了点头,笑道:“是的。”
容仪担忧道:“那心魔岂不是……”
清容打断道:“没了。”
容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想要再问一遍:“嗯?”
清容回答道:“对,心魔没了。”
“太好了,太好了。”容仪激动的抓着清容的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见容仪真心实意的为自己高兴,清容不自觉的想到昨天晚上地面上血流成河,一场大火吞噬了整个望凤城的场景。
“师尊,师尊?”
清容回过神,对上眼前的容仪担忧的神色,安抚似的笑道:“我困了,想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好。”
容仪注意到了清容腰间的佩剑,凭着花纹和剑鞘,她一眼认出来了是笑靥,可是笑靥的碎片明明被她收起来了,怎么可能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
而且笑靥剑柄处的流苏也不是这一世的笑靥剑上该有的。
这柄剑上的流苏是双色的,一半蓝色,一半暗红色。
为什么有一半会是暗红色?
容仪记得很清楚,是因为清容自刎时笑靥掉落在地上,剑柄的一端刚好泡在清容的血里,包括流苏。
后来笑靥到她手中已经过了很久,剑上的血迹早就干涸了,好在剑身上的血迹能清理掉,流苏上的却清理不掉,容仪也就没多管,就当做一种怀念。
怀念曾经有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可是现在这个怀念不应该出现在这!
清容卸下腰间的剑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向衣柜拿取衣物。
容仪看着桌上的佩剑,心想万一只是相似,不是笑靥剑呢?就像笑靥和念卿一样,万一当年那个铸剑师造了第三把剑,还刚好被清容找到了呢!
在疑心的驱使下,容仪握住剑柄抽出宝剑,在看到剑身上用楷体刻着“笑靥”二字时,她心死了。
听到动静的清容回过头看见容仪握着笑靥,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剑身。
难道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话说之前容仪有说过她是重生的,莫非是容氏覆灭后重生的?那她岂不是知道另一个自己的所作所为,那她会怎么想……
清容正想着,容仪忽然开口道:“师尊,这柄剑哪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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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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