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竹林在雨中发出“沙沙”的轻响，竹楼的窗子被人关住，拦住了窗外的嘈杂。
扶卿收回用灵力关窗的手，视线落到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的云寂身上。
即便是在昏迷中，云寂的右手依旧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旦松开就会万劫不复。
回想起之前的事，扶卿忍不住失神。
那日他寻回云寂，与其说生气，后怕更多一些。
他孤身一人，师尊仙逝，故友也大多陨落，独行世间千年，他无疑是孤独的。
世人尊敬他，畏惧他，也不敢靠近她。
他深知，云寂是不一样的，他孺慕他，敬仰他，但也亲近他。
只是短短三年，于他漫长的生命不过小小不言。可习惯却十分可怕，看书时桌上出现的一杯热茶，抚琴时院中练剑的身影，不经意间就深入骨髓。
回来的路上，他看着云寂呼吸微弱的模样，既庆幸又后悔，庆幸于他从雷劫下活了下来，后悔于自己没有出手。
只是设想从此对面的房间再次空旷起来，心口就好似也变得空荡荡的。
他不知道缘由，却有一股寂寥油然而生。
他也的确是生气的，他气云寂不管不顾，气他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所有的复杂难言都凝聚在一起，化作一声叹息：“风回，别怕。”
闻言，云寂眼睫抖了抖，眼角不自觉的红了，刚一睁开眼，一滴泪又掉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扶卿伸手擦去那滴泪，语气温柔。
明明扶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云寂的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抓住扶卿的手，哽咽的说：“师尊，我...我有失语症，我不是故意的......”
“师尊我错了，别生我的气。”
“您怎么罚我都好，别不要我，除了师尊，我什么都没有了。” ......
云寂思维混沌，乱七八糟的说着过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以往他很怕师尊知道他的过去，发现他的病，他怕师尊看见他难堪的一面。
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就算狼狈难堪又怎样？如果狼狈能换来，师尊的怜惜，那又算什么呢？云寂浑浑噩噩的想着。
“别说了。”扶卿轻轻拥住他，低声说：“别说了，都过去了，还有为师。”
他知道云寂有秘密，他也知道云寂以前过得不好。
可他没想过，世上怎么会有父母这么狠心，以亲情为陷阱，用一个孩子的命去换另一个孩子的存活。
措不及防被拥进怀里，云寂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情绪纷杂如潮水汹涌而来，前世的被圈养利用的委屈，穿越以来日夜忧虑，生怕是临死前的一场臆想的惶恐。
他隐忍了太久了，无法反抗所以装作不在乎，怕受伤害所以冷漠无情，装得久了他自己有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只是在这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并不强大，他如同沙漠里的旅人，靠着一片绿洲，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没了这赖以生存的绿洲，也只不过是无依无靠，惶惶不安的游魂罢了。
“师尊......”
“我在。”扶卿温柔的抚着他的后颈。
“别怕，风回，别怕...我一直都在。”
......
一段时间的修养，云寂的伤也已经大好，解开矛盾两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相处模式。
竹荫下，扶卿正在下棋，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错综复杂。
云寂坐在一边观棋，历来冷峻的眉毛微微蹙起，看起来颇有些烦躁，对于围棋，他只知道一些浅显的规则，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本来还在沉思的扶卿看过来，见他好似被毛线团缠住的黑猫，明明烦燥的快要喵喵叫了，却还乖乖蹲在原地，等着主人发话。
扶卿忍俊不禁，笑着说道：“看不明白？”
云寂羞赧的点点头，惭愧的道：“弟子愚钝。”
“那就不看了。”言罢，扶卿随手将棋子扔回棋篓里。
“准备一下，明日与为师下山。”
“下山？”云寂有些奇怪。
扶卿站起身来，轻笑道：“下山云游。”
“如今你修为也已至归元之境，有了自保之力，为师也能放心些。”
云寂恍然，他都忘了，师尊最喜游历，在游历中看遍悲欢离合，明心见性，磨砺心境，只是偶尔回到玄清山来。
想到能和师尊一起游历，云寂心中升起一丝期待，一双琥珀色的凤眸骤然亮起。
眼里过分耀眼的信赖和仰慕再次烙在扶卿心底。
明明生性冷硬，此刻却偏偏好似只听话的猫儿，对自己信任的人乖乖露出柔软的肚皮。
扶卿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手上轻轻拍了拍云寂的头道：“你啊......”余下的话语还未出口，便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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