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有烈阳高照变为苍白昏暗,下午云层叠嶂,给一整天划清界限,一半晴天,一半阴天。
谢晏经历过那一通折腾后腰上的伤又崩开出血,染红了缠在身上的纱布。而且高烧不退,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许镜生思绪混乱,让江留过来给谢晏做了个简单包扎,自己则站在门外,平复心情。
他脑海中不停萦绕着他晕倒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就没有问过,为什么他也起剑名为负雪?”
是啊,为什么这么巧?一样的名字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
当时他还能自欺欺人,情况危急来不及问。
可后来那么多个相处的时间,许镜生也没有问过一句。
许镜生的心里一团乱麻,仿佛前几千年的事都堆到一起,他看着侧殿灰白高墙,映衬着阴天都明亮了。凉风穿过海面抵达岛屿中心,越过高墙,将许镜生的发丝吹乱。
江留出门,手里拿着换下来的一大堆纱布,几乎被血浸透。
江留:“回微尘长老,谢晏的伤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在昏迷。”
被法力所伤的伤痕没那么好愈合,更何况谢晏那一顿折腾扯到了裂口。
许镜生定定地看了会他手中染红的布,才换回了一副平淡的神情,颔首道:“好,你先回去吧。”
待江留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许镜生才呼出一口气,重新走进房间。
屋子各处点起蜡烛,火光将房间的每个角落照亮,与外面阴沉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
许镜生进到里间,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躺着的谢晏。江留给他处理好伤口后又给他盖上被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在梦里也不太平。
许镜生走到床边,低眸看着谢晏沉睡的脸庞。
明明是一张脸,可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区分出谢晏。
许镜生坐在床边,抬手放在谢晏胸膛前,一道金色阵法浮现在空中,没有损坏的迹象。
许镜生手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盯着谢晏,手中法力泛着金光,夹杂着春雪初融的气息,缓缓流入谢晏心脏,又自心脏扩散到全身。
谢晏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眉头舒展,呼吸逐渐平稳。
许镜生收回手,仍坐在床边,看着谢晏的模样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床头的烛光晃动,透过床幔隐隐照出两道身影,窗边的景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逐渐褪去阴云的压抑,傍晚的风轻敲云窗,借此短暂的喘一口气。
嗯?他这是,睡了一天么?
谢晏悠悠转醒,他看着烛火通明的屋梁,只记得自己被师尊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然后就失去了记忆。
这样看来,他是痛晕的?
谢晏一个姿势躺了一天,此时动作有些僵硬的转过脖子,就看见的床边的师尊。
许镜生闭着眼睛,神有些态疲倦,靠着床头,头微微倾斜,身子倚在床柱上,手自然而然的下垂,落在谢晏枕边。
谢晏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师尊,烛光从斜后方照过来,他的脸庞半明半暗,眼睫被烛光拉长,投下一道阴影。
闭着眼的许镜生没有表情,微垂着头,谢晏仰望着,在师尊身上看见了神性这个词的具象化。
无悲无喜,清冷庄严,低垂着眉目,又似悲戚万物。
谢晏小心翼翼的抬手,像只小猫,怕打扰到师尊休息,只敢用指尖勾住师尊散落下的发丝。
伤口还有些疼,可在此刻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他只要看见师尊,心就安了下来。
夜晚的烛火轻柔的洒入床榻,谢晏安静地望着师尊,莫名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首诗: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
许镜生醒时窗外已经天亮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腿也麻,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床头睡了一晚。
许镜生下意识低头去看谢晏,他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烧应该是退了。
只不过……
许镜生看着被谢晏缠在手心的发尾,不禁陷入疑惑。
这是谢晏睡觉的习惯吗?喜欢抓头发睡觉?
许镜生用法力解开他的头发和谢晏的手,起身,悄无声息的出门去。
他出了大殿,在岛中城镇中转了一圈,换了一些草药和吃食,回去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岛上的房屋布局,错落有致,分布均匀,只觉得有些眼熟。
许镜生记下这个画面,转身,却碰上一个讨厌的人。
蒋桥站在他身后,低眸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目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含笑道:“你这是……给你的道侣买药?”
许镜生沉默,自觉今天可能不能左脚踏出门,才一大早上倒霉遇上蒋桥。
见他沉默,蒋桥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又想起昨天下午打探到的信息,看着眼前这个美人,眼神里多了一层什么。
蒋桥勾唇,上下打量着他:“想不到美人你看着高冷,竟是上面那个。”
许镜生无语:“……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桥到他身旁,笑眼如一汪春水,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你那道侣可不是什么好人,我那天就看见他和其他人走在一起姿态亲昵。”
许镜生心下一顿,突然想到一个方法。他望着蒋桥,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一副看穿的表情,好笑地盯着蒋桥:“所以,难道上仙就是什么好人吗?”
蒋桥见有戏,温和的笑了笑:“自是比你那道侣好,修合欢道难找长久道侣,飞升后那些神仙个个是石头,我还不准私自下凡,也不能要挟凡人,日子苦得紧。”
不然哪至于这么费心费力的劝说许镜生。
这些许镜生都知道,毕竟这规矩是他定的。
他转眸一笑,淡然道:“所以,上仙就是看上了我的脸?想解一时之忧。”
“放心,这段时间绝对不会苦了你,本仙向来对道侣极好。”蒋桥以为他答应了,瞬间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越看这张脸越顺心。
“而且我觉得,就凭你的长相我们也能相处很久。”
许镜生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佯装忧虑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至少要等到大试快结束,我不想被人以为我是得仙垂怜才上位的。”
这算什么请求,这大试一点屁用都没有。
蒋桥心里这样想,表面上笑眯眯的同意了:“好,就这样决定了!……对了,我还不曾问过美人的名字。”
许镜生顿了一秒,回道:“师羽,我叫师羽。”
然后,他就看见蒋桥在他面前画了道泛着金光的傀儡符,拍进许镜生身体里。
做完一切,蒋桥才放心,离开前还特意提醒他:“记得我们的约定,不然我的傀儡符会要你的命。”
许镜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可算是打发走了。到时候查出来了他换张脸就可以走,没查出来,刚好可以借着这个“约定”去套蒋桥的话。
这样想着,许镜生手中燃了一张传讯符,让郑志义把师羽这个名字加进弟子名单中。
阳光于暗蓝天空上逐渐散开,澄明如镜,海面浓雾弥散,露出一派祥和安宁之景。
他回到住处时,谢晏已经起来了。
谢晏是被自己的梦惊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就朝床边看去,发现师尊不在莫名松了口气。
不行,不能再回想梦里的内容了!
谢晏不敢回想,眼神更是无处安放,强迫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不方便挪动身体,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以免伤口再次受伤,他只好暂时坐在床边,看着屏风后的陈设,天光洒入屋里,安静至极。
谢晏好不容易缓过神,就开始思考自己的伤口。
要是在下一场比试之前好不了怎么办?而且他为什么一受伤就生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吱呀——
许镜生推门而入,远远的就看见了屏风后已经坐起来的人影,他提着手里的东西直径往里面走,声音平常:
“我还以为要等我回来叫你起床。”
许镜生把带回来得白粥给谢晏,这里上了年纪的人已经辟谷,不重口欲,所以食物种类单一,皆以清淡为主。
许镜生递给他,转身就坐到一旁的矮桌上去,开始捯饬带回来的草药。新生的日光从侧窗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框出花窗的形状,映亮许镜生的侧脸。
师尊穿着真青色,不知何时发冠后多出一根发带,随着他低头动作滑落至肩前。
谢晏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心中温暖,他虽没感受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但从书中话本中也能窥见一二。
许镜生把药草捆成几个药包,趁谢晏不注意的时候注入了自己的法力,才丢进浴池。
谢晏尚不明白师尊用意,直到许镜生把他提到浴池前一放,语气毫无波澜:“进去泡着,我可不想别人说我徒弟看着结实其实是个病秧子。”
闻言,谢晏乖乖的应了,可面对师尊太过坦然的目光,他有点难以启齿。
实在忍不住,才犹豫开口:“师尊,你……”
等了半天,见面前的人没有动静,许镜生以为他有什么难处,单纯的疑惑:
“腰痛?要我帮你脱吗?”
顺手的事,许镜生别无他想,抬手一个法术就把谢晏脱得□□。
谢晏连摇头都来不及,往后一退栽进池中,掀起不小的水花。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出自《后汉书·岑彭传》,大概意思是:我很欣喜能生在这个有你的时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仙门大试·拾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