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晏身体略微前倾,却没想书云声的话音戛然而止。
但他仍旧眷恋刚才那明显关怀的话语,眯着眼沉浸在一种假性的满足中,用舌尖舔了舔上颚,又麻又痒。
“你和汤榆他们,现在在哪儿?”
书云声面色无异,刚才的迟疑似从未发生。
“还在栖霞城。”
“嗯......立刻回来,我在琉璃小榭等你。”
书云声的语气仍是淡漠,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在沉晏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闻言,沉晏的眼神更加温柔,像是化成了水,从中倒映出书云声的模样。
他的声音仿若叹慰:“师尊......我很想你。”
在沉晏看不见的地方,书云声的尾巴忽然绷直,一个手抖揪掉了几根白毛,尖端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摆动。
他按住蠢蠢欲动的尾巴,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
沉晏又问:“春天到了,师尊还掉毛吗?”
书云声:“??!!”
楚晏笑笑:“回来我给师尊梳毛。”
书云声想起了曾经拿尾巴逗弄小沉晏的日子......
可小崽子已然长大,如今甚至可以一手攥住自己的尾巴根,以指尖缓缓梳理打络的毛发。
不行,不能接着想下去!
他沉默半晌,没有想出第二个可拱交谈的话题,也不答应沉晏刚才的话语,只是生硬地转移话题:“为师还有事。”
沉晏将头垂得更低:“弟子明白,弟子先行告退。”
书云声眯眼看向他,伸手打乱了影像。
所以他自然没有看见,沉晏眼中如有实质又大逆不道的爱.欲。
等影像消弭,沉晏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起身朝城外驿站赶去。
汤榆几人结了剑阵,防止外人进入,又将剩下的锦鲤灯彻底销毁,进行收尾工作。
等沉晏进来,他扫视了一圈驿站,说道:“走。”
汤榆:“回宗门?”
沉晏颔首,“嗯,立刻。城内有天机宗的两名长老。”
几人对视一眼,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他们收拾东西,御剑返回天衍宗。
一路顺畅得出乎预料,沉晏却觉得心中越发不安,回头看去,天边堆起了层层乌云。
山雨欲来,风灌满楼。
汤榆手中掐着剑诀,袖袍翻涌:“师兄,我感觉不太好。”
沉晏眉头紧锁,在察觉异常时忽地转头,“糟了,快走!”
汤榆:“啊?”
沉晏自弥子袋中拿出铜牌,揭开上边的符箓,又一松手,将铜牌扔了下去,落在半掩于云雾的梯田之中。
汤榆只觉得后背传来强劲的推力,眼前视野瞬间模糊。
大乘期修士将灵力储存于符咒,加以特制的符文,以供持有符箓之人缩地成寸。
那应该是书云声留给沉晏的保命手段。
可师兄他自己怎么办?!
沉晏近乎在瞬间送走了汤榆四人,只在掏出最后一张符箓时,犹豫了一瞬。
书云声的叮嘱再次于耳边浮现。
——“要弄明白原因,也要小心狗急跳墙。”
眼中的迟疑变为坚定,沉晏想起了那枚铜牌,忽然笑了笑,将符箓收了回去。
身后忽然传来劲风,他侧身躲避,拔剑出鞘。
一时间,偏白的剑风照亮了小半片山头,铮铮剑鸣响起,众多老树被拦腰斩断。
沉晏压着眉眼,感觉自己的对手可能并非人类。
或者说,这人的身体经过了某种机关术改造,导致如今剑锋入肉时,虎口竟被震得阵阵发麻。
数招转瞬而过,在如渊如海一般的神识碾压下,他挥剑的速度明显慢上了不少。唇间溢出血丝,染得唇瓣更加艳红,眼中景色一晃,显出数道彩色重影来。
天机宗的长老自空中浮现,睥睨着书云声的关门弟子,眼神越发不屑:“沉晏。”
沉晏擦去血渍,笑道:“呵,无名小卒。”
那长老的八字胡吹了起来,瞪着眼:“竖子!你胆子倒是大!”
沉晏脸上笑意不减:“胆子不大,怎么走上大道?你胆子不大,身后又是什么东西?!”
他最后一句的语气赫然加重,骨节上有着细且深刻的勒痕,隐隐可见其中森白的骨骼。
与自己对战的人非人,栖霞城外那些失控的锦鲤灯,也是他们为了掀起混乱而刻意放纵的。
“什么东西?可惜,你既然看见了,就带着这个秘密闭眼吧!”
语毕,他竟在这片山头立下界碑,想要亲手了结沉晏!
的确有些天赋,小小年纪就能到这种境界。
但也止步于此了。
沉晏望着他,并不退缩,可血液滑腻,手中沉重的剑身正在缓慢下滑。
拖延时间......
言灵之术,可以用,只是......
自己还未突破元婴,境界跨度太大,极容易反噬。
他正准备破釜沉舟,尽力尝试一番时,清亮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梓君衫皱眉挡在沉晏身前,呵斥:“什么东西,敢欺负我天衍宗的弟子!”
天机宗长老眯着眼,似是认出了梓君衫的身份,动作分外明显地迟疑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沉晏低声:“你怎么在这儿?”
梓君衫横他一眼,并不解释。
自己也是倒霉,刚好在这山里的秘境历练,又恰巧在出来时撞见了这副场面。
沉晏这家伙虽然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无论平时自己和他怎么打闹,都是天衍宗宗内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插手欺负。
他提剑,直指对面的天机宗长老,说:“怎么,想连我也一起杀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那人笑得猖狂,“谁敢跨过我的界碑!你死在这里,又会有谁知道?”
沉晏眨眨眼,似是在思索,眸中暗芒一闪而过。
他拦住了准备冲上去的梓君衫,低声说,“一刻钟。”
梓君衫:“啊?”
沉晏拍拍他的肩膀,又提了一句:“待会记得好好演。”
梓君衫:“啥?”
沉晏单手握剑,再次冲上去与天机宗长老对招。
修为差距的鸿沟不可逾越,但言灵与暗示足以给沉晏的每一招抽出至少半秒的时间。
天机宗长老屡次出招不中,心神愈发烦躁。
反观沉晏,因为硬实力差距,他的身上也多出了数道伤痕。
外露的皮肤血肉外翻,唯独剩下一双眼睛明显如许。
口中的铁锈味越发浓郁,沉晏瞥了眼被机关术傀儡纠缠的梓君衫。
那老头狞笑着,又说,“自己毛都没有长齐,还学着救人,不觉得难堪?”
他甩开沉晏,又一脚踹飞梓君衫,看着那人卷缩成虾米的动作,觉得舒心又痛快。
这就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力量,足以把实力低于自己的蠢货肆意虐杀。
沉晏撑在地面,呕出一口血来,鼻间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味,眼前是几颗被折断的杂草。
眼前阵阵发黑,他眼中却无悲戚之意。
忽然,整片山头传来颤动。
无数石块顺着陡坡滚落,传来沉闷不一的声响。
沉晏撩起眼皮,看见了漫天的雪色剑光重影。
那是师尊的独创剑法。
问天何处,问渊何绝;
问心何惧,问君何归。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山脚处由灵力凝聚的界碑轰然崩裂!
赶来的书云声仅凭一剑,便破开了界碑,继而整齐削掉了荣高逸的右臂。
这个以欺辱弱小为乐的天机宗长老,在书云声手中,连一招都能没走过。
他手中紧握着沾有泥土与绿叶的铜牌,脸上喜怒难辨,剑尖还残留着血迹,从高处朝下睥睨沉晏的眼神看上去空洞又冷漠。
而在他脚边,荣高逸扭曲着身体试图爬开。
却没想下一秒,“祛问”便插.在了他脸旁,距离极近,剑身甚至映出了他那双惊恐至极的眼睛!
荣高逸断断续续地开口:“你......你敢杀我?我可是......天机宗长老......”
书云声歪了歪脑袋,询问:“怎么,你对我徒弟和师弟动手的时候,想过这些么?”
他原本想直接提着这人的尸体前去天机宗,但再一思忖,还是决定将他提去交给楚商伽处理。
沉晏可怜兮兮地开口:“师尊......”
书云声没理他。
而不远处,更倒霉的梓君衫已经昏了过去。
书云声:“......”
于是,书云声一手提着一个,身后还用麻绳拖着一个,就这样回了天衍宗。
此时碰巧在宗内游荡的楚商伽惊讶开口:“乖乖,你从哪儿捡回两个小破烂?”
小破烂沉晏:“......”
小破烂梓君衫:“......”
书云声略微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人。
楚商伽见状,连忙展开折扇遮住口鼻,眼神厌恶:“这是什么东西?”
书云声淡淡的:“不是东西。”
“嗯,我看也是。”
“天机宗的外派长老,荣高逸,想灭口我的爱徒和师弟......别戳了,待会死了。”
楚商伽松开手戳人伤口的手,沾血的枯木枝条掉落在地。
“知道了。”他拍了拍手,眼里的嬉笑之色淡去了不少。
书云声知道他的手段,故而放心地离开。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自己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孽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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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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