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三刻之久，水牛和牧童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河边，一连几日的大雨令河水大涨，水漫出了河堤，“攀”上河边的庄稼地，圈住河岸的树木，沿岸淹到远处，若水再继续涨下去，沿岸的地里就收不回什么东西了。
宋庭遇他们站在高处，见河水甚是湍急，卷着沫浪激荡向前都觉得吃了一惊，这河不算宽，与以往见过的相比只能算是一条小河，此地地势落差也不大，河流气势却反常得堪比大江，确实有些不对劲。
“难道这河里真的有河神？”谢扶星弓着腰努力想看清楚河里的东西，奈何水太浑浊，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河神，应当不会选择住在这样的河里吧？”反正他如果是河神，才不会选择这种地方，额，此处很是磕碜，不符合神灵的气质。
陈栩羽特地用灵力就面前的河段探查了一番，没有感知到一点灵力的波动：“我没有感知到，是不是河神的神力没有覆及这处河段？”
“这河里大抵没有河神，”宋庭遇皱紧了眉头，他平日里根本不怕水，可不知今日是为何，就特别反感待在河边，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问旁边的植青道，“仙子，你以为如何？”
植青是自然之灵，她对同类的感知确实更为灵敏，但她没有在这里察觉到任何仙灵气息，但感觉到有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河神，但里面绝对不同寻常，需得入水才能探查得到。”
“孩子，祭典是什么时候？”宋庭遇嗯了一声，微微抬了一下站在身侧牧童斗笠的笠缘，倾身问道。
牧童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后天。”
“你想不想去救你大柱哥？”宋庭遇耐心道，“带我们回村看看好吗？”
提及回村却让牧童犹豫了，他是一个小孩，力量太过有限，村里的大人要杀他的牛，他根本阻止不了，可是大柱哥怎么办？
“我，我，给你们指路好吗？”牧童希望大柱哥没事，也不想自己的牛有事，“我不想回去，我们村子离这里不算特别远，你们肯定很快就能找到，麻烦你们帮我大柱哥救出来……”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就要哭出来，悯黎刚准备安抚，牧童脚往后一撤就想要赶着自己牛离开，悯黎大跨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先等一下。”
“等一下，”悯黎为稳住他，语速也特别地快，“你准备带着牛去哪里？”
“去山里，我们藏在山里等祭典过后再回来。”牧童见悯黎为他那么着急，诚实地回应她。
悯黎放了牧童的肩膀转而握住了他那脏兮兮却冰凉凉的、手背柔软手指却带着茧子的手捏了捏道：“小兄弟，我知道如果不想被坏人抓住，你肯定得去往坏人去不到深山中，可深山里有豺狼虎豹，你和你的牛都不安全。”
“只让我们去救你大柱哥，我们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救不到人怎么办？”
牧童怕自己手上的泥脏了悯黎的手，一直攥着拳头，抬眼虚虚地看着悯黎道：“大柱哥很好认的，大柱哥是个傻子，总是在傻笑，被关在宗祠里，你们问一下路就可以找到了。”
“找人询问，他们以为我们是来捣乱的不告诉我们怎么办？那还不如你直接带我们去呢，而且我们怕坏人觉得你大柱哥会反抗，提前对他动了手，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悯黎小心翼翼地劝说道，“带我们回去吧，我们会保护好你和你的牛，相信我们一次可以吗？”
牧童点了点头同意了，面前的姐姐就像娘亲一般耐心和温柔，他难以拒绝得掉。
于是一行人原路返回，路过他们之前歇脚的地方将马车收入纳戒中，两匹马让陈栩羽和谢扶星一人牵了一匹在牛后面跟着。
“回去之后别告诉任何人你今日做了什么事，只管说你放牛回来在路上遇到的我们，”宋庭遇叮嘱道，“我们想去村里借宿，你便带着我们回去了，知道了吗？”
村里人大抵是低估了这牧童的聪明程度，所以放心让他出村，否则肯定将他的牛也拉去关了起来，此番若教人察觉到牧童的意图，他日后恐难在村里待下去了。
牧童仍旧是骑牛，跨坐在马背上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他们之前在河边的讨论便问道：“这条河里真的没有河神吗？”
“大抵没有。”
“如果河里没有河神的话，他们祭祀什么呢？”牧童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又问道。
孩子的确聪明却还不了解人心险恶，不清楚家里只有一个弱小无助的他，必会引得心怀叵测之人“吃绝户”，宋庭遇讽刺一笑道：“祭众人的五脏庙吧。”否则何必独独挑中牧童的牛，牛又不需要论什么生辰八字合不合天时地利。
祭祀一般用的是牛头，牛身总不会被扔掉，那必然是被瓜分殆尽，端上了那些在村里作威作福的人的餐桌，而且最为不公的情况是牧童养牛管牛一场，最后或许连一口汤都喝不到。
分到了不忍心喝这牛的汤，是牧童自己有良知与善心，可直接不分一口给牛主人便是旁人的无良和贪婪了……
不走一遍不知道，他们到了村口才发现牧童也是厉害都离了村子这么远，若非牛不配合牧童往深山里去，牧童此时此刻必然不会遇到他们又返回到了这里。
站在村口的木牌坊下，牧童叫停了牛再次恳求道：“求你们一定要救下我的牛和大柱哥。”
“放心吧，我们绝不会食言。”悯黎郑重承诺，届时要真有人来抢牛，她就让小白化大身形将牛给围起来，看还有谁敢来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
几经肯定之后，牧童这才下定决心带着他们入村：“那今晚你们先住我家吧。”
进到村里宋庭遇就放出神识探查过去，植青也能通过村里的植被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二人探查完毕，同时开口道：“魔气！”
“魔气？”陈栩羽听到二位师长的声音也试着探查了一番，果然也感知到了魔气的存在，谢扶星更是一吸气便也察觉到，随即便问宋庭遇，“师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原以为此事不难解决，可现下村里出现了魔气且来源处力量不弱，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先不要轻举妄动，”越往里走魔气即便不用神识也能感知到了，宋庭遇环顾四周，发现的不同寻常之处就越来越多，就比如村道旁高高竖起来的布幡上绘有的黑紫色图腾上，不停有魔气从里面溢出来，“查清了对方底细后再想办法应对。”
悯黎也看到了高高竖起的布幡，顺便就问牧童了：“这些布幡是什么时候竖起来的啊？上面画的是什么图案？”
“是邑里来的大人带来的，三天前才竖起来，说是可以聚灵供养河神，”牧童将他听来的一一说明，“上面的图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魔幡聚灵祭神明，听着就很离谱，想来是说来糊弄村民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效用有待探查，只是——宋庭遇问牧童道：“邑里的大人还在村里吗？”
“在的，就住宗祠旁的村正家中，”进到村里时不时就能遇到村民了，虽然下雨出来的人不多，但见到牧童便问他带进来的人是干什么的，牧童按宋庭遇之前叮嘱的回应了，就继续之前的话道，“听说这回的祭典就是那位大人主持。”
“宗祠是在那个方向吗？”宋庭遇往魔气源头处看过去道。
牧童重重点头惊诧道：“就是那里，你没有来过村里是怎么知道的？”
实不相瞒，在村口处时还不觉得，可进到村里后，宋庭遇恍惚觉得周围某些地方有点熟悉，就好像曾经见过、来过一般，可他确定自己目前所有的记忆里没有来过这个叫禾苗村的地方，当然，失去且暂时还没有恢复的那部分记忆中有没有他就不确定了。
如果有，就说明谢弃和他曾经来到过这里。
在村道上绕了又绕，他们才到牧童家，牧童的名字叫苗小石，住的是土基墙茅草顶的小院子，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只留下了通往屋门和牛棚的“小路”。
“你家里东西也太多了，”谢扶星心直口快，“都快把路都给赌上了，这样不好吧？”
苗小石看着一天比一天多的杂物，心里也有些不舒坦：“这些都不是我家里的东西，是周围几个叔叔婶娘家的东西，是借放在这里的。”
“……”几个大人齐齐无语了，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家小孩子嘛，吃相堪比在茅房里跳高实在是过分，要知道风水书里说这样可是有碍家运的。
“待雨季过去，你就说屋里爬进了蛇虫，要从里到外清理驱赶，让那些叔叔婶婶来将这些东西都搬走，”虽然身份地位今非昔比，但宋庭遇从市井学来的东西没全然消失，教给面前的孩子正好，“如若不行，你就将那些看起来不堪用的东西稍微挑些出来烧了，再去请他们来救火，慢慢地他们就会将这些杂物拿走了，不过得趁人都在的时候，否则把自家房子给点了就不好了，明白了吗？”
苗小石眼睛一亮，连忙将这两个方法记到脑子里，让陈栩羽和谢扶星把马一同牵到牛棚里去，再回来请他们进屋休息。
然而宋庭遇他们还没有进屋，院外就有人来请，说是村正要见一见他们，这其实情有可原，只是，小石说那位让竖幡的大人就住村正家里，如果对方别有用心，他们尚未探查清楚就去直面对方，恐怕会陷入被动的位置。
不过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请了，去会一会也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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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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